武敏之的床头,此刻,端坐着一人。
荣国夫人自然知道那人是谁,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坐在那里。
荣国夫人紧紧地望了那背影半日,终于转身,拖着步子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杨氏早将荣国夫人灰败的脸色看在了眼中,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这一次,她成功地抢在春夏秋冬之前扶住了荣国夫人。
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在春四娘的背影上一扫,眸中浅浅地闪过一丝笑意。
春四娘并不知身后这一切,她正一瞬不转地望着熟睡中的武敏之。
他的呼吸虽平稳,眉心却蹙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显见得,他睡得并不踏实。
春四娘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的眉心,心里火烧火辣的,恨不能伸出手去,将那个“川”字抚平。
可是她不敢,也不能。
不敢是怕惊醒武敏之。
不能,是因为她的双手,仍被武敏之紧紧地攥在掌心里。
他的掌心仍有些凉,也不知怎么了,她的心里却觉得异常地温暖,而且,很踏实。
一夜未眠,她却毫无困意。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了身体的疲惫,也同样清楚地感觉到了脑子的亢奋。
其实她什么也没想,可似乎又有几百个念头在急转。【零↑九△小↓說△網】
只是几百个念头纠缠成一团,理不出什么头绪。
她的一双眼睛,在幽暗中闪着异样的光。
数日后。
天亮了。
金色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郑国夫人新丧,婢仆们的脸上仍难掩哀戚。但远远地看着自家阿郎,面色平静地斜倚在胡床上,精神气色都比前几日好了很多,眉目间仍然忍不住露出了些许喜色。
琬儿年幼,少不更事,加上郑国夫人长居宫中,见面不多,感情算不上深厚。又拘了半月,早按捺不住了。此时正甩着小胳膊小腿,追着风中的纸鸢的影子,一边跑一边咯咯咯地笑。
追几步他又跑回来,扑入武敏之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仰起粉嫩的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毫无保留的依恋。
“耶耶耶耶!”也没别的话可说,一迭声地叫着。
待武敏之应了,又心满意足地跑去追纸鸢的影子了。
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叫上几声。
武敏之的目光紧随着儿子的小身影,苍白憔悴的脸上,不由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的确,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想起了说这话的女子。
那女子又戴上了她的银色面具,遮挡住了半张脸,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她的眼神,清澈而沉静。
与月娘不一样。
月娘从来没有这样的眼神。
进宫前,月娘的眼神,灵动而俏皮。
进宫后……
武敏之收回了视线,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
进宫后,月娘的眼中,就只剩下了木然,还有淡得不易察觉的哀伤。
他曾经不止一次,悄悄问她,月娘你到底有什么心事?难道对阿兄也不能说?
月娘总是淡笑着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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