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敏之端起茶盏,举至唇边,才想起这是春四娘的茶。他放了下来,四处望了望,略带歉意道:“此处比不得京都,处处简陋,人手也不如国公府充裕,你且先忍耐几日……”
春四娘笑着打断了他:“国公休要客气,对我来说,这里又清静又宽敞,已经很好了。”
方才她并未唤他国公,此时却一口一声,武敏之莫名地有些气闷。
“咱们在此处,至少总要待上三两月,还望你不要心急。若你实在担心令兄,不如我先修书一封,让魄渊亲自送回京中。京兆尹与我有些交情,我若开口托他寻找令兄,想来他不会推托。”
春四娘再次道了谢。
武敏之忍不住蹙眉道:“四娘何故如此客气?”
春四娘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客气。
明明受的教育是“人人生而平等”,先前也还好好的,更早之前,气恼之中甚至想过,要把这个特权阶级的代表打倒在地,并踩上一脚。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就扭捏起来。只能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指尖。
“哎呀。”看着看着,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猛地摇头道,“不妥不妥,不可不可。”
武敏之不解地望着她。
话到嘴边,她却犹豫起来,意思虽明白,只不知怎样表述才好。
“寻找我阿兄之事,依我看,不宜大肆宣扬,连官府都不敢劳动,更不能劳动京兆尹。”她慢吞吞地道。
武敏之诧异道:“这又是为何?”
春四娘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能够相信我,并且愿意帮我,我很高兴。可高兴归高兴,高兴之余,又觉得很是不妥。”
武敏之等了半日,见她不再往下说,有些不高兴了:“四娘莫非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么?”
春四娘心里说,并非不能对你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可知当初你娘差点杀了我,为的是什么?
这话却万万不能问出来。
似乎也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知道他那妹子魏国夫人的一段秘辛。毕竟,那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而且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儿。
她绞了半天手帕子,突然笑了起来:“京兆尹可不认识我。就算认识我,也未必就能如你一般相信我。你怎不想想,你让他帮我寻找我的兄长,少不得要让他知道我兄长的长相。你准备如何让他知道呢?画一幅我兄长的画像?还是告诉他,就照你的模样找人?京兆尹会不会认为你在与他开玩笑?”
武敏之“喔”了一声,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他一时情急,倒忽略了。
“你那兄长,真的与我如此相像?”他忍不住问道。不待春四娘回答,他又笑了。既然她能与月娘如此相像,他那兄长与他如此相像,又有什么可怀疑的?
春四娘飞快地望了他一眼:“的确……相像。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怀疑……”
她突然红了脸,坐直身子移开了目光:“若京兆尹认为你在开玩笑,想来倒也不怕。我怕的是,若他知道了事情真相,会怎么看?若……别的人,知道京中有个我,我偏又有个长你与你一般无二的兄长,会怎么看?是认为不过是巧合,一笑置之,还是……”
她是真的担心,与李三郎一番长谈后,她便明白了郑国夫人的一片苦心。若非郑国夫人想杀的是自己,没准她也会认为,这个人虽不该杀,但的确不能留她活在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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