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开庭在心中微叹一声,看来谢无想对他,真的是一点都不好奇啊。
不久之后,谢无想就翻到了写有叶南霜的名字的那一页,于是就停下,缓缓细读了起来。
“叶南霜,荆州籍贯,年方十九,荆州大户叶家之嫡孙,水属性,剑修”
册子之上记录的可谓是十分完全,就连叶南霜什么时候开始修炼,师从何人,又是通过什么机缘成为了上师,进入小有门等等等等细致到叶南霜十三岁的那一次走火入魔,都悉数记录在册,这样一遍看下来,任何不认识叶南霜的人也对这人有了七八分的了解了。
燕开庭突然好奇这上面是怎么记录自己的,毕竟,自己有一段回忆缺失了,怎么都想不起来,说不定在这上面有所记载。虽然燕开庭也很好奇,小有门是如何将弟子的信息调查地如此完备的,难不成还真派人去专门调查了?燕开庭心里直泛起嘀咕,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不吃饱了撑的么?小有门可有一千多余名弟子呢!
看完之后,谢无想就将那本册子放回到书架之上,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从燕开庭手中接过了灯盏。
“谢无想!”燕开庭蓦地叫出了谢无想的名字,就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如此昏暗的环境下,烛火闪耀之间,四周一片静谧,两人共处一室,燕开庭心中对谢无想的那股爱意,再也包裹不住,也许知道自己会被谢无想嘲讽回来,但是燕开庭还是忍不住地就叫出了谢无想的名字,这些天,他的心中实在憋了太多的话语。
谢无想身型一停,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冷冷道:“怎么,又忘记礼数了么?!”
燕开庭才不管这些,握紧了双手,朗声道:“谢无想,我不要叫你什么无想仙子!那样只会让我感到你离我非常之远,我喜欢你!你知道吗?从我在玉京荒野上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你了!”
咚咚咚,寂静的环境之下,燕开庭的心脏犹如战鼓一般,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要跳了出来,握紧的双拳中,早已渗出了冷汗!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谢无想就保持着那个转身的姿势,燕开庭只能看到她那精美的侧颜,却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然后呢?”
许久之后,谢无想缓缓吐出了这三个字。
“我”燕开庭到还真没有想什么然后,身为小有门最普通最普通的弟子,燕开庭自己也说不出来叫谢无想和自己在一起的话。
思索一番,燕开庭便沉声道:“无想,我知道你的在门内不一般,虽然我并不知道为何不一般,你居住在青华君所在的庭院里,与所有人都拉开这距离,你离我们是如此遥远如今的我,还是太弱小,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变的很强大,变得比这小有门所有人都要强大,到时,你可否,你可否,与我在一起?”
一鼓作气,燕开庭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全盘托出,他不知道接下来谢无想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但是,只要谢无想有那么一点心动,那么一点想要与燕开庭在一起的意思,他也便心满意足了。
沉默片刻之后,只见谢无想缓缓转过身子来,一只手拖着灯盏,灯光照耀之下,燕开庭竟觉得谢无想不像往日那般冰冷,竟变得温柔起来。
“只是你却是什么都不明白。”
谢无想轻声道,燕开庭顿时觉得脑子一懵。
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迎来的会是这种回答,什么都不明白?自己需要明白什么?
然而谢无想却是不多说一语,转身就走,燕开庭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无想!”
谢无想还未走出几步,就又被燕开庭叫住。
“我燕开庭,在凡俗时也没少喜欢过几个女子,但是我知道你对我不一般,无论怎样,以后,我的心里都会一直装着你,只有你,直到永远。”
等燕开庭说完后,谢无想什么都没有回答,就朝着门外走去,燕开庭只觉得心中又是舒畅,却又是憋闷。
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如此深情的告白,好像对谢无想来说,只是一场闹剧。
轻叹一声,燕开庭就目送着谢无想走出卷宗室,然后缓缓下了楼梯,随着谢无想的远去,灯盏的光芒也逐渐减弱,到最后,只剩下了燕开庭一人,沉浸在这无尽的黑暗当中。
燕开庭干脆坐下身来,准备在黑暗之中静一静心。他实在是想不通,就算谢无想不喜欢他,怎么也得有个明确回复吧。
说自己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不明白,难道她谢无想还是个妖魔鬼怪不成?
不过,就算是妖魔鬼怪,又怎样呢?燕开庭既是喜欢她,又怎会在意她的身份?
燕开庭心下正郁闷时,就听见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抬起头来,只见吴老端着一盏灯盏,佝偻着身躯,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弟子,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随随便便进来了不出去么?”
那双深陷的眼睛如同老鹰一般死死盯着燕开庭,燕开庭心知是自己有过错在先,站起身来,无精打采的向着吴老拱手行礼,道:“弟子知错了还请吴老原谅”
说完,燕开庭便向门外走去,还没走几步,就被吴老喊住:“年轻人啊,在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时,不要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心交托出去啊!”
燕开庭转过身来,望向吴老,道:“可是我不明白,我需要明白的是什么?”
那吴老轻叹一声,又深深望了一眼燕开庭,道:“以你现在的身份,还不能知道这么多,但是,作为在这小有门呆了一辈子的老人家提醒你,那无想仙子,可不是一般人呐!”
“我从来都知道她不是一般人。”燕开庭淡道。如此的谢无想,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吴老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等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燕开庭向着吴老拱手,道:“多谢吴老的劝解,萧然记下了,只是萧然的心,在见到谢无想的那一刻,便永远都属于她了。永远。”
吴老点了点头,也没多说话,目送着燕开庭离开后,吴老长叹一声,道:“这又是造的什么孽哟!”
这一句话,当然没有能传到燕开庭的耳里。
他回到了萧庭院,只见孟尔雅抱着冰灵,坐在院中,轻抚着冰灵身上柔软的毛,孟尔雅的神情十分黯淡。
见到燕开庭走来,冰灵一下子就从孟尔雅的身上跳了下去,扑向了燕开庭的怀里,而燕开庭抱住冰灵后,却坐在了孟尔雅的身边。
“深更半夜的,为什么还在外边儿坐着,当心着凉。”不知不觉中,燕开庭就像一位兄长一般,坐在孟尔雅身边,只听得孟尔雅一声轻叹。
“我知道,南霜师兄应是出事了吧?”孟尔雅转过头来,看向燕开庭,道:“那一晚,他说要去一个地方,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也再也没有回来”
燕开庭微微一叹,心想这件事情还是得告诉孟尔雅才是,于是把他当日晚上的所见全部告诉了孟尔雅,孟尔雅越听,眼睛睁得就是越大!
“真的!南霜师兄就是那个妖神!!?”孟尔雅一脸的不可思议,但是还是在燕开庭确定的表情当中承认了下来。
接着,燕开庭便告诉孟尔雅自己要和付明轩一起去寻找妖神的出逃踪迹,孟尔雅听了,想也不想,就道:“我也要去!”
“不行!”就像付明轩一开始那样坚决拒绝燕开庭那般,燕开庭此时也是非常坚决地就拒绝了孟尔雅,去追寻妖神的途中定是艰险万分,遇见妖神了两人都无暇自顾,哪里还会顾及到孟尔雅!
孟尔雅却一把拉住了燕开庭的袖子,哭求道:“公子,你就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若南霜师兄真的是妖神,那他一定不会伤害我的,你相信尔雅好不好?”
燕开庭扶起孟尔雅,脸现为难,道:“这本是门内派给明轩的任务,带上我已经够让他为难了,还要带上你,恐怕不合适”
孟尔雅眼里噙满了泪水,望着燕开庭的眼睛中光芒渐渐黯淡下来,道:“这么的不行么?”
燕开庭坚决地摇了摇头,他不会因为了一点感情,就让付明轩感到为难。
“不过,你放心,我们一有发现,我就会用传讯符告知你,你且在门内好生待着,继续修炼。弟子考核大会已经推迟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孟尔雅心知说服不了燕开庭,轻叹一声,道:“那公子,你可一定要遵守诺言哦,一旦有南霜师兄的消息,就一定要通知尔雅。”
燕开庭伸出手来摸了摸孟尔雅的头,笑了笑,就叮嘱她先去休息,自己也还有些事情要准备一下。
此时燕开庭自己的心内,也是一团乱嘛。他需要一段安静的时间,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独坐在房内,燕开庭闭上眼缓缓入了定,想要将青华君的道法再次咀嚼一遍,可是越是想要静下心来,脑海里谢无想的身影就越是清晰,方才在卷宗室的那一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燕开庭越是想要忘记,谢无想那句话却越是在心中起起伏伏,上上下下。
这一页,注定是燕开庭最难熬的一个夜晚,少年的心情,他自己都不能完全明白。捂着自己的胸口,睁着眼睛平躺在床铺上,窗外的月光清澈明亮,此时的她,会在哪里,又会在想些什么呢?
翌日,弟子考核大会延迟的消息在小有门内传开,有人失望有人庆幸,时间拖得越久,不定数就会越大,谁也预测不了未来的事情。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每一天的时光都是非常宝贵的。
落英峰,繁盛的桃花长年开着,一片雪白,走进之后,却又是嫩粉色的天地,脚下是松软的土地,窜入鼻尖的是清幽花香,林中的桃园,散发着犹如雾气一般的蒙蒙白光。桃园后方的凉亭内,付明轩与尚元悯相对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盘小菜,还有一壶装着琼酿的翡翠玉瓶。
付明轩伸出手拿起玉瓶,给尚元悯斟上了一杯酒,嘴里道:“照燕萧然所说,当晚的情况应就是如此。”
尚元悯端起酒杯,却停在半空,微微皱起了眉头,道:“叶南霜这么说,叶南霜早就知道那木屋,还在带燕萧然去的一次被谢无想给发现了?”
付明轩点了点头,道:“无想仙子大概觉得这两名弟子也许是好奇而已,就没有多想,按照这两人的道行,就算加在一起也打破不了封印。”
尚元悯点了点头,心想也是,若是自己在那里碰到了那两名弟子,应该也只会像谢无想一般,对他们发出警告,因为那封印是由青华君和风道真人倾尽全力才布下的,岂是两个上师就能打破的?
“所以就算得了警告,那个叫叶南霜的弟子还是再一次前去林中的木屋了吗?”
“应是这样的。”
尚元悯就觉得奇怪,对于一个修道中人,这种太过于强烈的好奇心实在是有悖常理,平时修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静心静气,向叶南霜这种近乎于痴迷的行为很可能是因为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所控制,或者说,一开始,叶南霜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存在。
想到这里,尚元悯就问:“你可曾去调查过叶南霜在进入小有门前后的事情?”
付明轩点头道:“全部都调查过。”
付明轩从怀里拿出一个投影法器,催动法阵就显现出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有关叶南霜的资料记录,从他的畜生,到他进小有门,然后在门内的一些表现等等,一应俱全。尚元悯仔细地看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这个人,平日也就是爱四处打听罢了。这种人在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的。
尚元悯沉吟片刻,道:“我认为有必要的话,我们还需前去他的出生地荆州去调查一番。”
付明轩苦笑几分,道:“我们不用去了,已经有人去了”
“哦?是谁?”尚元悯心想,调查的事情不是已经完全交给自己了吗?难道还有人跟自己抢活儿干?
“无想仙子”付明轩道。
一听说是无想仙子,尚元悯就轻笑几声,耸了耸肩,随后又是冷哼一声。
付明轩心中一直知晓尚元悯对无想仙子心存芥蒂,不能说不喜欢,而是很不喜欢。尽管很难有人不被谢无想那绝世的面容和清冷的气质所吸引,但似乎谢无想的一切都在尚元悯这里行不通。对于谢无想,尚元悯只要能不与之接触,就会避而远之。
用尚元悯自己的话说,“到底是没有灵魂的东西。”
想到这里,付明轩不禁忧心起燕开庭来了,眼见着他就这么陷入了对谢无想的爱恋之中,虽然修道之人不能免俗,但是这个对象,确实要好好选择一番。像谢无想,绝对不是一个好对象,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对象。
在付明轩心中,始终还有一个疑问,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在自己下山之前,讲这件事情问清楚。虽然在成为首座弟子之后门内对他的要求是不准过问,但是他始终想要知道,自己平日里没日没夜都要守护的妖神,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付明轩紧握双拳,深吸一口气,就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此时,他的心情极为紧张,生怕答案是自己不能接受的那种。
“小师叔,那妖神,究竟是个什么来历?为什么会在我们小有门内?!”
尚元悯眼睛蓦地圆睁,道:“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付明轩道:“妖神在这世上为非作歹,那么铲除妖神就应该是天下门派共同要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只有我小有门,对此事如此上心于在意呢?!其余门派呢?为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模样?!”
付明轩的一番询问顿时让尚元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见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叹息一声,随即就望向了付明轩。缓道:
“做首座弟子,你也是理应要知道这些的。只是你成为首座弟子的时间还太短,所以便一直没有与你细说,想不到在你心中竟形成了这样大的一个疑团。”
付明轩低着头没有说话,这么长时间来,他的确是很想知道,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一直没有过问。
尚元悯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眼神远远地飘向那片桃林,道:“这些话,我也是从无忧师兄那里听来的那本是一棵生长在藏书阁旁的一棵树,非常非常,普通的一棵树。然而千百年来,这棵树在飞灵峰灵气的滋润之下,每日听着藏书阁的师长们讲道,弟子们论道,这书,也渐渐幻化出意识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身边的树死的死,生的生,就这棵树一直存在着,它的枝叶繁茂,犹如绿云,枝干粗壮,好似擎天,前辈们都说,这棵树是神树,于是便用栏杆将它围了起来,专心保护着。可没想到,这棵树却不甘心只成为一棵树,它想成为人,或者说,它想有属于它自己的自由。”
听尚元悯说着,付明轩若有所思,便道:“于是在这棵树里面,就幻化出了妖灵来么?”
尚元悯背对着付明轩点了点头,道:“还不止这些。妖灵发现自己在这千百年来已经熟读我小有门万千道法,仅是这些,已经满足不了它了,于是它便开始暗地里收集来自于众弟子们的恶念。”
“恶念?”
“对,就是恶念。”尚元悯道:“修道之人,讲究清静无为,然而在迈到这一步前,需要摒弃很多从前的东西,比如贪、嗔、痴、邪等等等等,这些恶念所蕴含的能量极大,并且收集起来好不费力,久而久之,也不知经过了几百年,甚至是一千年,这妖灵最终便为充满恶的妖神,横空出世!”
讲到这里,付明轩就明白了,只是道:“那在他出世之前,就没有人发现吗?”
尚元悯冷笑一声,道:“那个时候,即使有什么征兆,谁又会去联想到一棵树呢?人类向来骄傲自大,这是难以改变的本性。”
付明轩低头不语,心中郁结终于慢慢解开。
既然是小有门内内部的疏忽,造成了如此强大的妖神出世,那么去处理这个妖神的事情,自然是有小有门自己。
之后,付明轩在尚元悯那里讨了几瓶上好的琼浆玉露,以备不时之需,就离开落英峰,回到自己的院落,稍稍准备一下,他准备第二天清早就出发。
这一夜,是如此漆黑,如此漫长。
翌日,燕开庭将自己的事情安排妥当,向孟尔雅交代了一些事情,就抱起冰灵,踩着清晨小有门的露水,去大殿门前与付明轩会和。远远地,燕开庭就看了付明轩的身影,简单的素衣,腰佩长剑,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迎着清晨夹杂着雾气的风静默地李哲,眼神落在那翻滚的云海之上,和煦的面容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见到燕开庭,付明轩转过身来,脸上绽放出一个仿若这即将升起的朝阳一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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