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中的人纷纷向那马车看去,那马车依旧未张帘,过了一会,里面透出一个清嫩的声音:“大雍律令,扰乱商肆者,莫论高低贵贱,当流徒百里,苦役十日,是也不是?”
声音稚嫩,又是个小女孩,虞烈狐疑的向卫萤雪看去,卫萤雪也在看他,明亮的眸子一闪一闪:“是那个什么都会的小姐姐。”
哦,果真不是蔡宣,虞烈心想。
甲士首领神情紧张的看着马车,愣愣回答:“是,尊驾熟知大雍律令。”
马车内的人道:“有售有购方为商,行商者当论价而售物,购物者当唯物而论价,此二人,可是因货物价格而争执?”
甲士首领怔怔的,没接话。
马车夫咳嗽了一声,甲士首领惊醒,下意识的又要行礼,却终是止住了,回头便问店家:“你二人,因何事而争执?”
店家也被镇住了,心知马车上的人来头不小,他不敢慢待,答道:“这人来自南楚,而我来自居国,南楚灭居,致使我无家可归,是以,我不卖货物予他,谁知,他便欲行强取!”
“南楚人?”
“居然是弑主背信的南蛮人?”
“把他抓起来,流徒百里,不,千里!”
“说不定是南楚人派来的间客!”
现下,雍公召开诸侯盟会,商讨的正是讨伐南楚一事,一听到那小男孩是南楚人,人群神情激动,蚁嗡如潮,嚷作一团。
那小男孩脸色涨得通红,大声叫道:“我不是什么间客,更不是蛮夷!你们江北人才是蛮夷,不卖货物予我,反而讹我!”
小男孩的护卫们神情各异,匆匆对视,即见有人悄悄摸向那辆马车,就在此时,却听那声音再度响起:“大雍律令,凡入大雍境内者,一视同仁。可没有什么江南、江北、河北之分,但凡入我大雍者,行商论商,行事论事,亦无南北之分。如今,我且问你,欲购何物,可有付钱?”
众人神色一凛。那小男孩冷笑道:“在场之人都长着眼睛,也长着耳朵,这店家开肆卖货,我按货付钱,并未与他论价,谁知,他不仅不卖,还污我辱我,莫非大雍律令只是口头说说?”
“当然不是口头说说。”
那声音接口道:“不论你来自哪里,只要你在大雍境内,就得遵守大雍的律法。店家,倘若你咕价待售却不售,是为蓄意扰乱商肆,按律,当洗徒百里,苦役十日。”
店家早已蒙了,他原本只是欺那小男孩年幼无知,想出一口灭国的恶气,谁料竟然会闹成这样,额头上滚着股股汗水他也不敢擦,哆嗦道:“小人愚昧,只为故国难忘,所以……”
“罢了!”
马车内的人没听他说下去,扬声道:“南来的客人,这店家已然知错,你还愿买下他的货物吗?若是你愿意买下他的货物,而他也愿意卖你,那就不是扰乱商肆,而是论价纷争罢了。”
闻言,店家搓着手,讪讪的看向小男孩,满眼都是希冀之色。
小男孩嘴巴一歪,大声道:“我不是蛮夷,我既然看中他的货物,自然会付钱。”低头一看,地上的钱已被捡完,他又从怀里掏出一袋钱,扔给店家,冷声道:“我不是蛮夷,你们屈国也并非我所灭,你若是个大丈夫,当真心怀故国,何不提剑与敌人战场相见?”
说完,把手中的袋子一扬,背到背上,扭头问马车内的人:“我可以走了吗?”
“你可以走了。”马车中人道。
小男孩挎上马背,扬长而去,一干护卫紧紧跟随。
他方一走,甲士首领便驱逐围观人群,此时,众人俱知那马车中人绝非一般人物,纷纷散开,原本一场流徒百里的纷争,三言两语化为乌有。
虞烈和卫萤雪怔怔的看着那马车缓缓的擦身而过,驶出了巷子。
卫萤雪眼里闪着皎洁的光,笑盈盈的说道:“虞烈,这个小姐姐好厉害哦,也不知道她是谁呢?”说着,摸出怀里的绿宝石把玩。
虞烈看了那绿宝石一眼,奇道:“你与她处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收了她的礼物,怎会不知她是谁?”
小女孩莞尔一笑:“世人常言,这世上的交情有莫逆之交,忘神之交,吻刭之交等等,难道,就不许萤雪与小姐姐也来个不名之交么?再说了,我也送了她礼物呢。”
“不名之交?”
看着面露得色、眼眸亮晶晶的小女孩,虞烈心头一软。
人群已散,马车驶出了巷道,绕着高耸的凯旋门回转墨香楼,谁知,刚刚进入对岸的巷道,车夫便勒住了马,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卫萤雪还没把车窗完全推开,从那窗缝处就伸进来一支手,那手里提着一个精美的布袋,稍微晃了一晃,轻巧的落下。
“我说过,我会赔你一个更好的,这只兔子可不会死!”小男孩在车窗外说道。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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