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河弯地,数百年前,这里曾经有一条蜿蜒流长的河流,它位于旬日要塞八十里外,横跨河东走廊,绵延于青金山脉之中,伴随着岁月的流逝,河流早已干枯,松软而又肥沃的河床长满了芦苇丛,河床的两岸是茂密的树林。因为深处金青山脉,所以这里人迹罕迹,是毒虫与野兽出没的地方。
秋风刮过芦苇丛,掀起一蓬蓬草絮,四下里弥满着潮湿的泥土所特有的腥臭味,在那一片密林里,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简易帐蓬与树屋,一群群穿着各式铠甲的人穿梭于其中,战马在树下摇着尾巴喷着响鼻,秃鹫在树梢上盘旋,它们那阴冷而无情的眼正注视着树下,那里有它们的晚餐。
树下竖着一杆大旗,上面飘扬着荆棘花,两名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奴隶被绑在旗杆上,一名穿着甲胄披着青色绿大氅的士兵也被绑着,他的脸上尽是淤青与血痕,头盔也掉了,乱糟糟的头发被汗水或是雨水浸得湿漉漉的,让他看上去颇是狼狈,可那眼神却依旧坚硬如铁。
此时,在那旗下已经伏五六具尸体,俱是被斩首而亡。杀人者面容狰狞,他们一边咒骂着,一边把那两名奴隶按倒在地。
“跪下,头埋下!”
杀人者大声的喝斥着。
两名奴隶被按跪在了地上,他们浑身颤抖,想要求饶,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咔嚓,咔嚓。”两声响。
血水激射,两颗人头滚落在血泊里,树梢上的秃鹫尖叫起来,兴许它们正在兴奋着,今夜又可以饱餐一顿,近来,在这方园百里的地方,所有的秃鹫都在感谢昊天大神的恩赐,它们时而吃那些披着青绿色风氅的人,时而又吃那些举着荆棘花大旗的人,有时是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有时是在荒芜人烟的古道里。总之,对于秃鹫而言,这确是一件美事。
“跪下,头埋下!”
杀人者高高举起带血的铁剑,这把铁剑已经砍了十几个人头了,却依然锋利,在穿过树叶的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妖异的光芒,血水顺着剑流到他的手臂上,那些块状的肌肉仿佛不堪束缚一样不住的跳动。他的三名同伴把那名身披青绿色大氅的人按向血泊,想让那人跪下来,谁知,那人却力大无穷,任他们怎么推拉踹打,就是直挺挺的立着,昂然不跪。
“是条汉子!”
密林里穿来一个声音,从那斑驳而陈旧的阳光中走来一人,那人踩着松软的落叶一步步走来,身上的环铁甲哗啦啦响,他的脸上有一道骇然的伤疤,鼻子被削掉半边,眼珠也很诡异,不是常见的黑色,或是深褐色,而是一种血色,昏黄的血色。这人走到屠宰场中,抬头看了看那面荆棘花大旗,又斜眼向那披着青绿色大氅的人看去,目光冷得就像那树梢上的秃鹫。
“你带着五个人,却杀了我十五个人,了不起,是条汉子。告诉我,你来自哪里?不过,千万别说是从朝歌城而来,那样我会亲自砍了你的脑袋。”这人冷冷的说着,稀疏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阴冷如死,身上也披着一件大氅,上面绣着东夷人的标志,一束妖艳的荆棘花,但是在那不为人察的角落上,却刺着一枚小小的红枫叶。
“他不会说,就和昨天杀的那些人一样,而且,他还是一位贵族。”这时,从密林里又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名中年男人,面目威严,同样也穿着甲胄披着大氅,剑袋上的剑华丽而精美,镶嵌着蓝宝石的剑柄上凸现着一只狮子,那狮子色泽纯青。他是所有人当中,衣甲最为整齐,收拾得最是干净的一个人,他淌着血水而来,步履稳键,目不斜视,仿佛正在朝歌城中觐见景泰王一样,神情庄严肃穆。
“告诉我,你的姓氏。”中年人走到近前,凝视着披着青色色风氅的年轻人的甲胄,上面满是血水与污垢,甚至在腰甲上还有一截带的血肠子。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掩盖那件甲胄的精美,它并非常见的黑色,荡着一层银白,胸甲与肩甲上烙着繁复的花纹。
年轻人冷冷一笑,挺直了胸膛,并没有搭理他。
“跪下,这是我们的青狮军团……”
“啪!”
一名杀人者高声喝骂,还未说完便嘎然而止,因为那中年人反手一记耳光重重的抽在喝骂着的人的脸上。那人挨了一记,神色却恍然一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溅起一团血花。
中年人却如无事人一般,淡然道:“起来吧,下不为例。”说着,他又细细的打量起年轻人身上的甲胄,仿佛对甲胄上的那些花纹很感兴趣。
“不过就是一名假的朝歌青骑,难道,你还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缺了半个鼻子的人冷笑道,中年人神情弗悦,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面对着披着青绿色大氅的年轻人:“铁丘氏,你是铁丘氏的后人,告诉我,你怎么找到了这里?一共来了多少人?”
年轻人闻言一怔,显然没料到中年人竟识得他甲胄上的标志,不过,转眼间他便回过神来,挺了挺胸膛,神情无比傲然:“不错,我正是铁丘氏之后,铁丘黎。你们这些东夷强盗,竟敢与风大将军为敌,终日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密林里,还妄想夺取旬日要塞,真是白日做梦。”浓浓的啐了一口,脸上尽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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