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活着,活着回去。”
“我得去找到她,用最为真诚的话语告诉她,当我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时,是她点亮了我的世界。她在墙上读书,至此,我不再孤独。”
“我还会去宋国,把手中的剑插进鱼罗夫的喉咙里,告诉他,死亡曾经离我很近,现下我把它赐给你。”
“等做完了这一切,我会脱下沉重而冰冷的甲胄去寻小虞她们,萤雪已经离我而去,我的亲人越来越少,希望那一天,我的世界不再有杀戮与痛苦……”
月亮升起来了,照在姬烈的铠甲上。
海边的月亮格外冷,它飘浮在大海之上,将冷冷的光芒撒向大地。海鸟在月光里逃窜,大火鸟在天空下纵横,大地在颤抖。
零星的厮杀还在持续着。
当海上的月亮刚刚冒出一个脑袋,凄冷的夜风吹过茂密的森林,从那巍峨如鬼的大山里钻出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拿着各式各样武器,怪叫着冲进了简易的营地,很快,整个营地便化成了一片火海,就在他们肆意的大笑时,从那火海的外围响起了震天荡地的号角声,轰隆隆的马蹄声。等待已久的士兵们既像是魔鬼的使者,又像是昊天大神的鞭子,无情的抽向他们,把他们抽得肢离破散。一遍又一遍的辗过他们,把他们辗得血流成河。
杀戮,就此而始。
月亮冷冷的注视着,一眨不眨,或许,它很喜欢杀戮。
与此同时,白衣士子骑着那匹跛脚马冲下了小山坡,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姬烈派了二十名骑兵护卫他的安全,而他将会去完成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终于,最后一声惨叫嘎然而止,杀戮的火焰咆哮而来,沉寂而去,士兵们踩着血色的泥泞,把剑从敌人的胸膛上拔出来,带出一股又一股尚未凝结的血液。一群又一群的俘虏在血水里颤抖,半个时辰前,他们凶恶的就像魔鬼,然而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只是老鼠,惊慌失措的老鼠。
刑洛朝着姬烈走来,年轻的司寇官脸上被血糊得乱七八糟,那件古朴的甲胄上又多了一些凹痕,背后的大氅也湿透了,滴着一窜又一窜的血,而手里则提着一颗带血的头颅,他把那颗头颅扔在地上。
“来了三个大王,这是其中之一。”
头颅在滑腻腻的血地里打着滚,这是一颗肮脏的头颅,大张着嘴,死不瞑目,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被血糊成了一条一条,在那额头上缠着一条五颜六色的草绳,绳子上系着稀奇古怪的东西,既有飞禽的羽毛,又有走兽的牙齿,还有海边的贝壳。
“明天,当太阳升起来,在那里升起旗帜,把头颅通通插在戟尖上,命所有的俘虏去修筑海墙。”
“诺。”
姬烈只是扫了那头颅一眼,便向蒙蒙远方看去,声音冷得仿若千古不化的雪,不带半点感情,可是仔细一听,好似又有一些疲惫。
刑洛走到他的身旁,与他肩并着望向远方,白衣士子的身影在远方忽隐忽现,渐渐的,再也看不见了,年轻的司寇官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走了,或将就此不归。”
“不会。”姬烈摇头道,目光很坚定。
“就他一个人前去,能顶什么事?当真能挑起陈国与召国之间的战争?”刑洛凝视着姬烈,他不明白姬烈为什么要相信那个骗子,是的,智者一眼就能看出来,蒯无垢就是个骗子,爱说大话的骗子。像这样的骗子他见得多了,这些人没什么本事,却喜欢周游在列国之间,向诸侯们大肆的卖弄他们那些所谓的学问,事实上,除了极少部份有真材实料的人,大部份都是骗子。
“他是鬼谷先生的传人,在这个世间,若是连鬼谷先生的传人都不能做到的事情,那么,无人可以做到。”
“或许,他的身份也是假的,家主,他的胆子很大,我想,如果在必须的情况下,他甚至会说自己是昊天大神的传人。”
刑洛的声音急切起来,他与蒯无垢是死对头,但却朝夕相处,所以,他非常了解蒯无垢,那可真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物,而且嘴巴厉害,死的能让他说成活的,活的也能变成死的。
“安静的等待吧,我们别无选择。”
姬烈微微笑了一笑,重重的拍了拍他的司寇官的肩膀,翻上马背,朝真正的营地走去。
“等待什么?等待背叛吗?”刑洛嘟嚷了两句,拧起地上的头颅,大步离去。
士兵们将俘虏一窜一窜的绑起来,押向营地,姬烈骑着马从他们的身旁经过,那些俘虏像是丢了魂一般,怔怔的看着他,而他也在打量那些俘虏,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窝内陷,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死亡的手无情的抽走。
“或许,他们并不全是山戎人。然而,此刻命运都一样。”
些许的怜悯很快被冷冽的夜风吹走了,姬烈纵马奔入营地,里面孤零零的燃着几束火把,火苗在夜风里乱窜,滋滋作响。在一辆马车旁边,姬烈看到了自己的司器官,他畏畏缩缩的站在月光下,鬼头鬼脑的东看西看,好像是在犹豫,又仿佛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蹄它,蹄它。”
马蹄踩在空旷的营地里,发出了轻微却又响亮的声音,那声音惊了月下的司器官,他转身想跑,可是身子扭过来了,脚却还没掉过来,于是,就听‘扑通’一声响,司器官摔倒在了泥泞里。
姬烈骑着马,慢慢的靠近,剑袋里的剑拍打着裙甲。
战马低下头来,拱了拱司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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