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润祺挑挑眉,“你怎么会不懂呢?”说着他提高声音,对韩三他们道:“你们就不好奇方公子是如何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身材魁梧的程大杀死的吗?”
“笑话,我大哥身健力壮,方二哥怎么可能杀的了他?”程茹忍不住插嘴道。
“他一人自然是做不到,”他道,“程姑娘可知荟香是什么?那是一种迷香,片刻便能药倒一个魁梧大汉,且让人无法察觉。”他转向方二,拿出那个被下了药的烛台,“方公子,你的计谋本来很成功,但你怎么也不会想得到,会是这个小小的烛台暴露了你吧?”
“我不懂杜神医在说什么。”方二咬着牙矢口不认。
“方二哥”程茹此时的信念有些动摇了,一颗心猛地往下坠,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出她想要的答案。不,方二哥不会这样做的……可是杜神医又说的如此肯定,若结果是真的呢……她刚刚做了什么,她心神恍惚的想道,她是在包庇杀了自己大哥的凶手?!
杜润祺闻言冷冷一笑,却再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朝着公堂上道:“大人,这种迷香是非常罕见的,因价格昂贵,在民间是没有得买的,只有从一些隐秘的渠道才能取得。我派人暗中打探过后,终于找到了一专门卖这种迷香的人,拿了方公子的画像给他,他道方公子确实是从他手上买过荟香。那人正在外面,大人可召他进来问话。”
那人被杨捕快带进来,见了陈大人,忙不迭的跪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原委说了。半个月前方二公子曾找过他,并从他手上花重金买了一份荟香,因他平时的客人的并不多,一个月也只是卖出四五次,所以对于客人的脸孔还是有印象的,并道自己所说的皆是事实,绝无半点虚假。
整个公堂顿时寂静了。方二低着头,额前的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神色。
程茹瞪大了眼睛看着方二,眼圈瞬间红了,半晌才回过神,彷徨的道:“方二哥,你说话啊,他说的是真的吗?我大哥……真的是你杀的?”
良久,他终于有了反应,冷笑一声,缓缓的抬起头,神色淡然而冷静,“没错,人是我杀的。”
“什么?!”
程夫人一惊,气得发抖,指着他道:“好你这个方二,这些年我家老爷是怎么对你的?你竟然恩将仇报,枉我还以为你是个忠厚之人,没想到竟然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我家老爷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
“程夫人,你别激动,”杜润祺见她神色有异,忙按住她。
程茹伤心欲绝,呆呆的看着他,“为什么?”
方二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复杂,“对不住,茹儿……”他转过头,声音平静的道:“程大的确是我杀的,而事实的真相……正如杨捕快说的相差无几。但是我不后悔,我做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我认罪,杨捕快,你可以逮捕我了。”
“原因?”一直站在一旁,不曾开过口的符墨突然出声道。
方二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苦笑几声,“既然你们都想知晓,那我就告诉你们,你们眼里那个所谓的程老爷,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于是他缓缓的道起来。一个月前,程大不经他们兄弟三人的同意,便将经营多年的大客船卖掉,当时他是极力反对的,私下多次找了程大,本想劝说他不要这样做,谁知程大却反常的固执,不但不听劝,反而将他大骂一顿,威胁他,若是不同意便与他退伙。
四人合伙的生意一向是程大占大头,平时也是他经营居多,若是方二退出,则对他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且程大与很多有生意来往的大商人交好,到时候只要他随便说几句,那方二基本就不用在裕华城上混了。
但方二还是不愿意卖掉大客船,仍坚持不懈的想要劝说他。直到有一日,他去找程大时,却不小心发现了他的一个惊天秘密——原来他卖掉大客船是为了筹集资金,与人合伙贩卖私盐。要知道在这里,贩卖私盐是个大罪,若是被官府抓获,那是非常严重的,轻则做几十年牢,重则会被判死罪。
他当时震惊不已,心里怎么也没想到他是竟然会去做如此大不韪的事。万一被官府的人抓住了,他们也是一样会受到牵连的,因为那资金也有他们几人的份在里面。
涉及到违法犯罪之事,方二自然是不肯去做的,苦劝不果,他一气之下就假称要去官府告发他,想以此让他收手。程大迫于无奈,拉着他好说歹说,当场咬牙道一定会收手,并让他给他一些时间。
后来程大似乎真的没有再跟那些贩私盐的人联系了,方二以为他是真的听进了劝。一次程大将一个香料交易的生意交给他去做,对他道,一直当他是好兄弟,让他好好干,便是亏了也没事。他当时满心欢喜,还以为程大是真心对他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十分用心的想要谈好这笔生意——没想到钱货两清后,却发现那香料是假的。
他大受打击。更让意料不到的是,程大竟然在这个时候对他道,要他赔偿所有的损失,还有必须加入他,与他一起去贩卖私盐。而且程大知道他喜欢自己的妹妹,威胁他若是不从,便要将程茹嫁给别人。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意识一切都是程大的阴谋。
方二满心的悲愤欲绝,与他理论,却只得到他恶毒的回应。贩卖私盐的事他是断不会做的,但是不顺从程大,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悦的人嫁给别人。
他该如何是好?
若是程大死了的话,那么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他脑子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初始时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摒除掉。
一日心灰意冷的他来到一家酒馆喝酒,因缘巧合之下,听到有人在私下卖一种非常罕见的迷香,药效过后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人查得到。几日前的念头又突然蹦了出来,他鬼使神差的便偷偷向那人买了那种迷香。
本来他还犹豫着,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一直下不了决心。直到他有次无意的知晓,原来程大并不打算放过他,且早已有了要杀掉他的念头。方二心一惊,咬咬牙,终于下了决心,既然程大这样无情,也就不要怪他了。
那日在他们四人在客栈时,他与程大约好晚上见面,偷偷将迷香涂在蜡烛上,外面再涂上一层蜡封好。趁客栈走廊上没人,来到程大的房里,故作不小心的将蜡烛打翻在地,俯下身子去捡时,偷偷换上自己准备好的蜡烛。然后借故离开了房间。程大并没有怀疑。
一刻钟后,方二再次来到他房前,敲了敲门,没人应。推开后,发现他果然已经倒在了地上,便从袖中拿出前几天无意中拾到的韩三的匕首,将他刺死,再装作毫不知情的回到自己房里。
直到次日客栈里的小二发现尸首。
待他说完,整个公堂一片寂静,众人惊讶得张大了口。
宁如玉心里也震惊不已,她怎么也料不到真相竟是如此的曲折离奇,方二竟然是被迫杀人的,一时间心情复杂无比。她动了动站得发酸的脚,觉得胸口有点发闷,想了想,反正这个案子的真相已经大白了,想知晓的自己也看到了,于是不再留下去,慢慢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深呼一口气,她准备动身回账房。刚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她有些诧异的回头,却见不远处符墨正大步朝她走来。
符墨在公堂上虽说是一直在听着案子,眼角却是不时留意着她。正说到真相大白之处,却看到她从衙门走了出去,他蹙了蹙眉,稍一沉吟,对杨小白耳语了几句,也尾随出来。
宁如玉微微仰头,看着他从不远处渐渐走近,身形挺拔,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刚刚在衙门门前那几个姑娘,心里突然有些发堵。
“姑娘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他走过来道。
宁如玉不去看他,眼睛飘忽的看向远处,繁衍的道:“没什么,就是想起账房里还有册子没看,所以便回来了。”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快速的道:“大人等下不是还要处理程大的案子吗?我先回去了,大人也去忙吧。”
符墨不作声,伸出剑拦住她的去路,低下头紧紧盯着她,神色肃然,用一种不曾有过的严肃的口吻对她道,“姑娘今日为何一直在避着我?”
她心一惊,猛地抬起头,见他的表情未曾有过的认真,眼眸紧紧的看着她,她忙慌乱的道:“怎,怎么可能?大人你多心了……”
他仿佛没听见一样,仍保持一副肃然的脸色,固执的道:“姑娘,可是在下做错了什么?所以姑娘今日才避着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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