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蝉山上的白雪终年不化,今日终于在玄界大门打开的一刻,褪去了那一层白,亭台楼阁,恢弘大殿,皆恢复了原来的颜色,鲜亮的,生动的颜色。
战火早已经拉开了序幕,在靳霜、李壁和闻思等人的指挥之下,执明宗与陵光宗弟子结起剑阵,孟章宗弟子阵法笼罩山门,而监兵宗弟子则替众人护法,丝毫不让玄界人越过山门。
便在人群后方,梅染衣肃然临风,衣袍猎猎,周身灵力释出,无数银剑冲天而起,犹如千道流行划入天际,旋即化作一张细密剑网,与玄界众人分庭抗衡,竟丝毫不落下风!
空蝉派区区百来人,对抗着玄界数千人,正如云衿所说一般,无畏无惧,更不会退让!
空蝉派屹立在此已有千年,自是不会退缩于玄界的脚步。
然而玄界的攻势不止,越来越多的人正在自那头赶来。玄界这番出手太过让人意外,整个空蝉派,甚至整个中原亦无人料到,相比于玄界越来越多的人马,空蝉派的百来人单薄得仿佛蚍蜉,难以撼动巨树。
梅染衣寒眉肃目,视线落在后山那道玄界之门的中央处,他能够感觉得到,更加强大的人,正在自那头赶来。
他强自提起周身灵力,身形骤然化电悬于空中,他身形昂然,身后数千银剑顿时结为剑阵,颤抖旋绕,发出惊声剑鸣。便在同时,那些剑锋向作一处,银剑如雨,纷纷坠下,随着梅染衣身影,向那道后山开出的巨大裂口而去!
然而便在同时,炎流犹如火山喷发般自那道玄界之门中直冲而出,巨焰燎天,天际顿时染作通红一片,梅染衣的那些银剑猝不及防坠入那火焰当中,犹如飞蛾扑火,尽数湮灭身影。
“掌门!”空蝉派众人见得此情此景,面色霎时一变。
但在众人忧心之际,火焰当中,一道身影再次冲出,火星在身后四溅飞出,无数道剑芒穿透火焰,再次往那道裂缝袭去,银剑早已经被火焰烧得通红,剑芒更利,每一道光焰都染着杀伐颜色,顿时将那道洞穴所堵住,一时之间,再无玄界之人能自其中踏出!
空蝉派众人见状,面色一喜,然而对面的玄界高手却是神情肃然,玄界之门被制,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最大的威胁,眼前的玄界人阵势开始变化,逼人气势穿透雨幕,空蝉派的年轻弟子们入门不过短短几年,自然应付不了这般变化,转瞬之间,空蝉派剑阵尽数崩毁,无数玄界高手破封而出,顿时将空蝉派年轻弟子冲撞得溃不成军。
见此情形,空蝉派几名宗主自是再无犹豫,纷纷上前迎敌,只是茫茫数千人又岂是几人所能够拦得下来,所有玄界人都在发疯了一般出手,朝着空蝉派众人后方而去,而他们所要袭击的,正是如今还在凝神应对那玄界之门的空蝉派掌门梅染衣。
梅染衣一心落在玄界之门大阵上,面色苍白,神情冷肃,自是再无法分心迎敌,众人心知梅染衣决不能够出事,更是豁尽全力去护住那人。
玄界人来势凶猛,又人多势众,空蝉派靳霜、闻思、李壁等人一面对敌,一面还要分心守住梅染衣,更是左支右绌,不过片刻之间,便都是一身伤口。
空蝉派年轻弟子们自然也不是玄界修行数十年甚至数百年高手的对手,先前靠着剑阵方能与之周旋,如今剑阵一破,更是毫无抵抗之力,顿时之间,空蝉派血流成河,剑光遍天,灼浪翻飞,化作一片凄色。
花晴此时亦在竭力护住众人,但她功力低微,更无法与梅霜梦等人相比,眼见五十年来空蝉派在自己的见证下一路走来,才有了如今的起色,现在却被玄界毁成这般模样,花晴满目茫然,只觉得一颗心犹如被扔进深渊谷底,遍体生寒。不久之前众人才自十洲凯旋,焰火齐飞,欢声笑语,如今那些东西,都不见了。
花晴心中沉重,出手却丝毫不曾缓下,然而便在此时,玄界攻势再起,这次却并非往梅染衣而去,而是穿透前方广场,直往空蝉派执明宗数十名弟子而来!
火焰滔天,席卷眼前一切,那群执明宗弟子被这般攻势吓得面无人色,僵直在原地无法动弹,花晴知晓,若无人去救,下一刻他们就会化作灰飞散去。
这群弟子不过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当初怀着憧憬来到这里,一直以来努力修行,却没有想到遇到的第一场战斗便是这种恶战。他们不应该死在这里,不应该死在这种时候。
花晴再无法思考,当即冲向那群少年,催动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用最后那点微薄的力量去阻挡那道火浪。
这一点力量当然无法抵消这道火浪,但它至少能够减缓火势,能够让那些力量在靠近那群孩子之前停下来。
为此,花晴宁愿粉身碎骨。
眼睁睁看着火浪靠近,灼热的气息吹动她衣发,她只觉得窒息的感觉不断靠近,皮肤开始尖锐的刺痛起来,眼前除了光热,除了那铺天盖地的火焰,再无别的东西。
她独身挡在前方,依然不曾有惧意。
生死之际,思绪渐渐飘远,她想到了五十年前的那一场战斗,那惊心动魄的几日光景,想到了后来空蝉派与自己的成长,想到了这些年来见过的人做过的事,最后……想到了一个人。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说好了,还要等一个人。
如今恐怕等不到了,她心里面有些遗憾,她想自己原本有话应该对他说的,可是如今也来不及了。
那就这样吧,不过萍水相逢,相处了一段时日,或许很快那人就会将自己给忘了。
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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