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风拿了张纸巾递给她,柔声细语道:“到底怎么了?”
司徒月将那张纸巾在手心里揉成一团,终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亦风:“小林哥,你说过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我要你把这个人情还给我!”
林亦风蹙着眉看司徒月,他抿着唇,探寻着司徒月的表情,司徒月红愁绿惨的,似有满怀的戾气没有消解掉。他果断点了下头,道:“好,冲你叫我一声小林哥,上刀山、下油锅,我都替你办。”
从“亦非”咖啡馆出来,孤月一轮,寒星点点,整座城市浮华而安静。流光溢彩的霓虹,簇拥着车水马龙,林亦风和司徒月道别,然后意兴阑珊地走回林家厝。他需要夜风好好吹醒他的头脑,答应司徒月的请求是不是一桩特冒险、特无厘头的事情?但是想起司徒月纠结的面孔,他就无法拒绝她。就这么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走回林家厝去。林家厝内,母亲的房间似有谈笑的声音,林亦风好奇地推开母亲的房门,他看见马茹芬正和母亲对坐在床上,促膝相谈。两位母亲都眉开眼笑的。
见到林亦风走进来,二人都停止谈话,抬头看他,依然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
“白太太怎么也在这里?”林亦风问。
“亦风,白太太要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林母接口。
“什么?”林亦风好生吃惊。
马茹芬道:“你以后不要再叫我白太太了,叫我小菊阿姨吧!我现在只是一只无家可归的丧家犬。”马茹芬说着,神色一黯。
林母跟林亦风解释道:“白先生要和白太太离婚了,白太太不愿意回娘家去,想在我们这里借住一段时间。”
“那当然好,只是咱们的房子这么破陋,白太太,不,小菊阿姨会住得惯吗?”林亦风担心的是这个,有马茹芬来和母亲作伴,他求之不得呢!
“虎落平阳、龙困浅滩的时候,哪还有那么多讲究?等我拿到白天朗的赡养费,咱们就把这里翻修一下,我们三个以后一起过日子。”
见马茹芬说得诚恳,林母道:“也罢,你做了若昭大半辈子的母亲,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他只是来骗你大半生的母爱而已。以后的日子,你要不嫌弃,我就让亦风好好孝顺你,像孝顺我一样孝顺你,算是弥补若昭的遗憾了……”林母说着,眼里有泪光闪过。
林亦风没有拂逆母亲的意思,他静默着。
马茹芬却很凄然,“我对若昭充满了愧疚,他活着的时候,我总不能让他随心所欲地做事,现在他死了,我真是追悔莫及。可惜的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都晚了……”马茹芬喃喃自语,一颗泪缓缓滚落在面颊上。
林亦风心情沉重地回到自己房间。司徒月给他出了道难题,他不知该如何破解。他需要好好理出头绪,他需要好好思考几日。
白天明落脚渥太华的时候,正是如火如荼的郁白香节。白天明不明白,荷兰才是郁白香之国,为什么却把世界上最大的郁白香节放在加拿大举办呢?领白天明去赏那盛大空前的郁白香节前,白香香给父亲讲述了原因。原来渥太华每年都举办北美最大的郁白香花卉节,是因为荷兰和加拿大两国之间发生过一段传奇的感人故事: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荷兰被德国占领。荷兰王室朱莉安娜公主一家来到加拿大的首都渥太华避难。1943年1月,朱莉安娜公主怀胎十月,即将临产。根据荷兰王位继承法规定,新生的皇子或公主必须诞生于荷兰国土,才能被承认为皇族的一员。不过以当时的情况,朱莉安娜公主根本不可能回到荷兰分娩。而加拿大法律规定,凡出生在加拿大境内的人生下来自动成为加拿大的落地公民。一时间,两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加拿大最后终于破例通过了一项紧急法案,把渥太华市民医院的一间产房临时赠予荷兰。加拿大以他们的机智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国际难题,也播下了加荷人民特殊友谊的种子。1943年1月19日,朱莉安娜公主在“自己的领土”上顺利生下了第三个女儿玛格丽特。战争结束后,荷兰以10万株郁白香赠送加拿大,以表感激之情。荷兰也议会通过法案,将渥太华市民医院那间产房的荷兰领土主权归还加拿大。此后,荷兰皇室每年都向渥太华赠送一万株郁白香。1953年,渥太华举办了第一届郁白香节。1995年,玛格丽特公主重返渥太华主持郁白香节,同年,渥太华的郁白节升格为加拿大郁白香节,以见证加拿大与荷兰两国人民之间的友谊。于是,郁白香在加拿大便成为象征邦交的友谊之花。
当白天明随着白香香漫步渥太华街头,发生在中国那座南方小城里的所有不快都被暂时搁置和遗忘。数百万株郁白香盛开在渥太华的大街小巷,整座城市就像一片五彩的花海。白天明流连其间,除了一波又一波被美丽冲击带来的震惊外,白天明再也发不出其他情绪。他能慨叹的除了“美”,便是“好美”。
“Alan巴巴,”白香香调皮地用英文名称呼白天明,“你给Aee取名叫白香香实在有先见之明,全世界的游人都赶来为我庆祝节日呢!”白香香穿着色泽鲜艳的短裙,梳着两个小辫在花海间穿梭,就像一个精灵。她的笑容让白天明一震:可不是?郁白香节,可不就是庆祝白香香的节日吗?
“香香,别倒着走,走太快,会摔倒的!”白天明一边追女儿,一边大声喊着。
“不要叫我香香,叫我Aee,这是在加拿大,不是在中国,老爸!”白香香已一阵风消失在美丽的马拉湖公园湖畔。
白天明无法在人丛中搜索到女儿的身影,便焦急地在原地来回转圈,他试探性地呼唤着:“香香,白香香,Aee——”
整个马拉湖公园湖畔,男女老少或呼朋唤侣,或举家出动,拍照留念,磨肩接蹱,游人如织,哪有白香香的身影?白天明愣愣地看着周遭闪动的人流,蓦地被一个白色的身影定格了目光:那是一个妙龄女子,长发及腰,白衣胜雪,长裙的裙摆随着蹁跹的走动仿佛水波漾起的涟漪,看背影,这是个东方女子。而这背影对白天明来说宛若在梦里出现了千次万次,梦里寻他千百度,那人竟在灯火阑珊处。当她回过身来,微风拂得她的发丝在风里斜飞乱飘,艳丽的阳光落满她的肩头,仿佛许多舞蹈的白点子,白天明就像被最迅猛的电流击中了周身的神经,他定在那里,目光一动不动地锁定湖对岸那个白色的身影,那宛若从梦魂深处走出来的可人儿,白天明的泪瞬间就模糊了视线,那个名字从他心底里随着血液汩汩地流淌出来:刘凝波,刘凝波,刘凝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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