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接过钱去，仔细数了几遍，随后装进口袋。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呢？还不够我的两顿酒钱！女孩子家家的，上什么学！早点出去打工挣钱，再过个几年，找个人家嫁了，就算圆满了！”
“读那么多的书顶个屁用？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你妈就是这么教育你的？也是！指望一个疯子，能教出什么样有用的孩子。现在可好！攀上有钱的人家，就不管我们这些穷亲戚的死活了！”
“姑娘。”安然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就在她快要爆发的当口，同病房的那个老人叫住了她，“你还是走吧！他天天都是这么骂骂咧咧的，跟我那杀千刀的儿子一个样。对付这种人，只有不管他才是最好的办法。”
“爷爷，”安然低头看着躺在隔壁病床上的老人，瘦骨嶙峋的模样惹人心酸，“您家里人呢？”
“老伴前几年走了，我那讨命鬼的儿子根本不管我死活。”老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只有女儿女婿隔天来看看我，他们工作忙。”
“还不赶紧给我滚！”舅舅突然抄起枕头扔了过来，正好砸中安然的脑袋。
安然握了握拳头险些发作。只见着那位老人轻轻的拍了拍安然的胳膊，摇了摇头，示意她尽快离开。
“舅舅，那我走了。”安然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尽量用着平稳的口气说了一句，“下次再来看您。”
“没钱就不要再来了！”舅舅露出厌恶的表情，“看到你就觉得晦气。”
安然的手上用了用力，指甲嵌进肉里，身子不住的发着抖。
“孩子！快回去吧。”那位老人又拉了拉安然的胳膊，小声的劝说着。
“嗯。”当着外人的面，安然自不便甩脸色，于是点点头，关切的望了望老人，“爷爷，您也要多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说着转身拉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途经护士站，安然停下脚步，看着值班护士犹疑的问了个问题：“护士姐姐，请问一下，住在204房的那位老人家，怎么不见他的家人过来照顾？”
“哦~你说他呀……”护士姐姐突然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来，“没人愿意照顾呗！”
“欸？”
“怪他自己作孽……自作自受！”这时，身旁路过的一位老奶奶搭上了话，“年轻的时候抛家弃子，跟别的女的跑了。待到老了作不动了，被那女的嫌弃没用了，晓得回过头来找老婆孩子养活。不给钱就到孩子单位里闹！孩子妈就因为这事一病不起，没几年就死了。街坊邻居没有人不知道的。这种人哦，真的是造孽了哟！”
听了老奶奶的一番话，安然只觉得一阵唏嘘。亏的自己刚刚还同情心泛滥，觉得那位老人家很可怜，甚至感激他对自己的好言相劝。现在看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未必没有道理。如今这副落魄模样，完全是年轻时候种下的苦果。
匆匆赶到书店上班，安然的心里依旧有些不是滋味。果然，人性真的是复杂而又难以捉摸。
拿刚才的那位老人来说，可怜吗？病卧在床无人照料自然是可怜的。可是再一深究，抛家弃子又是多么可恨？想来，老人的子女必然是极不情愿原谅他的，之所以会隔三差五的来看望他，不过是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生怕他再去闹个满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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