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南直隶兵部尚书孙鑨升为新一任的吏部尚书。与前两任吏部尚书一样,甚至比自己的前两任同僚的境遇还要坏一些。因铨选已归吏部,阁臣正对此不满,他的到来,无异于拉响了新一次战役的号角。
在朱翊钧宣布京察开始后,孙鑨与李世达、*星于朝会结束,就在吏部衙门里开了个小会。
先前因张位上疏,要求将原来的吏部推选大臣,改为九卿各选一位推奏,朱翊钧已是答应了。现今吏部铨选又逐步散落九卿,内阁在此次争斗中隐居上风。这次的京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重新夺回吏部的铨选。
“如今士林皆言朝中党派林立,恐有宋末之危。依我看,当先以士林之议为重。”*星微微皱眉,提议道。文忠公当年差点被籍没,可不就是清誉因夺情一事被毁,为官者首重清誉。“文中,你的外甥,还有我的姻亲都应先斥黜,堵住悠悠众口。”
孙鑨的外甥吕胤昌现为吏部文选司员外郎,他待这个外甥向来亲热,心下难免有些不忍。但在思虑片刻后,还是点头应下。
毕竟大事要紧。现在首要的目的,是先以秉公之态,显于人前,掩盖住他们党派攻讦的心思。
众人商定后,便各自散去,将事情办妥。因都是五品以下的官员,并不需要上报天子,所以朱翊钧对此根本一无所知。但一直旁观的朱常溆见父亲这般模样,心里也就越发着急,连着几日都不曾用饭,夜里也睡不着,几天下来,人就瘦了老大一圈。
郑梦境见长子近来一直愁眉不展,不由奇道:“溆儿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朱常溆眼下青黑一片,虽有困意,却一直强撑着睡不着,身上难受极了。可他现在心里想的事,又不能对任何人开口。他勉力笑道:“不过是近日先生讲学有些难,儿听不大懂,心里就急了起来,怕落下了功课。”
原来是为了这个。郑梦境将人揽过来,笑道:“若是为着这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书念的再好,难道还要去参加科举不成?读书,为的是知礼讲理,旁的虚头巴脑的东西,就不用多挂念了。”她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只要好好儿的,我同你父皇心里就开心了。”
朱常溆嘴上胡乱应下,心里还是没放下这事儿。过了几日,人越发瘦了,嘴唇一圈都起了大燎泡。这下可好,彻底同文华阁那头报了病,没去听学。
这几日京察,朱翊钧一直在乾清宫忙着。待陈矩来报,方才知道儿子病了。他赶忙问:“太医可有去瞧过?病情如何?”
李时珍已与去年过世,他的儿子还在朝鲜随军,医学馆大部分人也都各赴战场,留在馆中的人大都是初学者。现下能让朱翊钧放心些的,也就只有宫里几个老太医们了。
“陛下安心,太医说二皇子殿下乃思虑过多,身子本就不是大好。这几日又不曾好生歇息,这才上了火气。”陈矩道,“奴才已让服侍殿下的人仔细地龙别烧的太旺了,药也务必叫殿下按时服用。”
朱翊钧点点头,“那就好,没事儿就好。”这个儿子一直多灾多病,先是出生,再是天花,他心里真是怕极了。
面前的奏疏堆了几堆,朱翊钧翻了几本,就没心思继续看下去了。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跑一趟翊坤宫,看一看儿子,才能安下心来。
“走吧,去翊坤宫。”
陈矩早就料到天子必放心不下,一早得了消息,就让銮驾备着,现下正好用上。
到了翊坤宫,朱翊钧就匆匆赶去看躺在床上的朱常溆。
因为药里放了安眠的药材,所以朱常溆服用之后不多时就睡过去了。这是他自得知京察后,头一次睡得这么香。
朱翊钧看了一眼,就同身后的郑梦境退了出去。两人在屋外廊下轻声说话。
“怎得溆儿会瘦成这样?”朱翊钧不禁埋怨道,“小梦你平日也没发现?”
郑梦境辩驳道:“怎么会呢。奴家都不知道说了溆儿多少次,可他就是不愿同奴家说心里话。”她想了想,“兴许是溆儿大了,觉得有些话不好同奴家这个母妃说?不如陛下在殿内歇息片刻,等溆儿醒了,问问他?”
朱翊钧想了想,点头应了。他让陈矩回了趟乾清宫,把一些亟需处理的重要奏疏带过来,就在翊坤宫暂时批复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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