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用膳吧。”朱翊钧从位置上起身,“你今日且晚一些走,用完了,朕要同你一起商量楚藩的事。”
朱常溆应了一声,乖乖陪着父亲去偏殿用膳。
食不言,父子二人对坐默默地用完晚膳。气氛有些叫人不舒坦。
朱翊钧挠了挠头,有些苦恼,“还是上翊坤宫去吃来得好,人多,也热闹些。”最关键的是小梦从来不在乎这些,吃饭还能说说话,逗逗乐子,胃口都好一些。
朱常溆不无赞同,有弟弟那个活宝在,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新鲜事。对于身处宫中的他而言,是一个绝佳的获得宫外信息的时候。
两人用过膳,就上不远处的御花园去消食。
朱翊钧特地嘱咐宫人离得远一些,好让他和儿子说说话。
夜里的御花园被高挂的灯笼照得明亮,春时百花绽放,夜中赏花别有一番趣味。不过朱翊钧的心思并不放在这些风花雪月之上,“你怎么看?”
不用朱翊钧提醒,朱常溆也知道父亲这是问自己对汪若泉那封奏疏的看法。他想了想,“若是当年奏疏刚上来的时候就立即审问,楚宗当无话可说。现在已过去了十八年,贸然审问,怕会引起楚宗不安。”
前有河南试点宗亲除籍,后脚就闹出楚王身世不明,无论怎么看,都会叫人怀疑朝廷想要除藩。
虽然现在的确是这么在做,可朱翊钧和朱常溆最初抱持的目的是减少低阶宗亲,温和着来,太过激进难免生乱。朱常溆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是大明朝的末年,整个国家都岌岌可危,绝不能轻举妄动。
“朕也是这么看的。”没有理由,轻易发起审问,这很不妥。“不过既然太|祖说了,又确实有汪宜宾的奏疏,楚王的身份的确值得怀疑。”
朱常溆心中一动,想起先前母亲对自己说的话。“父皇,倒不妨先派了人上武昌府去打听。如果楚王果真非楚恭王之子,民间亦会议论纷纷。就寻那些老人,他们活得久,兴许当年还听过。”
朱翊钧想了想,“嗯。可行。”
“再有,当年武冈保康王代理府事之时,似乎楚王府也出过一些乱子。”朱常溆道,“不妨着人也上那儿去问问。”
这点朱翊钧倒是有些犹豫,“可是武冈保康王不是六年前就过世了?现在去问,怕也无人知晓吧?”
“总有当年服侍的老人还在,既然都上武昌府去问了,多知道一些也是好的。”朱常溆努力说服着父亲,“总不能平白无故就叫楚王担了身世不明的名头,若是轻易定罪,两边谁都不服。”
儿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朱翊钧沉吟了一下,“马堂!”
一直尾随在身后的马堂立刻小步上前,“陛下。”
“你自东厂挑人,去一趟武昌府,叫人打听打听,楚王的身份究竟是怎么回事。武昌府当地的情形又如何。”想了想,朱翊钧还加了一句,“莫要惊动了当地的官府,也莫要让楚王府知道。”
马堂低眉顺眼地通应下,“奴才这就去办。”虽他的秉笔之位的确比田义要低,不过有东厂在手,以后为天子效力的地方还多着呢。
且不急于眼前的相争。
接下来就是要等消息了,再没有进一步的信息前,朱翊钧和朱常溆不能擅动。至于朝臣递交上来的关于收回除籍的奏疏,暂时还能拖一拖。
朱常溆在心里将事情全都理了一遍,心里有几分放心。父亲别的不行,同朝臣打太极也算是这十六年来积累下的功力了。
朱翊钧打了个哈欠,今天没睡够,他觉得有些累了。“朕还要上翊坤宫去看媁儿,溆儿今日宿在哪儿?”
“儿臣要回慈庆宫去,昨日看的书还没看完。”朱常溆跟着父亲慢慢往回走。
朱翊钧叮嘱道:“莫要太晚了,伤眼睛。”
朱常溆点头,脚步分外轻快。
第二日天尚未亮,早起的朱翊钧就见到了在屋外等了许久的田义。田义昨夜本不守值,合该午后才来与马堂换班的。实在是因有事紧急,不得不赶紧来见。
“陛下!昨夜张大人病危!”
朱翊钧一愣,觉得有些莫名其,“哪个张大人?”
“内阁大学士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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