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治原本以为自己借的那五千两都打了水漂, 纯属给姐姐们玩儿的。没曾想朱轩媖竟然将这笔钱从漳州原封不动地又给送了回来。
朱轩姝奇道:“我本以为筹办织坊, 得好些银子呢,没曾想竟然几百两就够了。”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向母后要银子了, 还白白被骂了一顿, “我记得舅舅去江陵办织坊, 不就带了许多钱的吗?”
“舅舅那个不一样。”朱常治把五千两银票小心收好, “舅舅办的大织坊,听说现今都有百来台织机了。而且他自己租卖了桑田, 又自己开铺子, 这里头的钱就海了去了。”
见朱轩姝还有不明白的,他又道:“漳州不比京里花销大, 那儿租买宅子、织机, 还有工钱的,都要比京里花的少多了。同样的银子, 在京里可能才租一间屋子, 在漳州就能买下一个两进宅子了。”
朱轩姝了然地点头,“大姐姐说今岁才开的织坊,赚的不多。虽然有大姐夫改良了织机,一月能织三十匹漳绒,但一匹只卖六钱银子,再加上还有旁的工钱、商税,所以分红也就少了。送去的银子还有得多,她预备明岁加织机, 争取一月能织一百匹。”
她犹豫了下,“大姐姐说自己钱出的少,所以只拿了一成。治儿,你说这是不是少了些?”
“大姐姐心里有数呢,否则也不会说要加织机的事儿。”朱常治倒是觉得没什么,“便是二姐姐你有心想让,怕是她还不要。嗐,只要能织的出来布,又不愁卖不掉。这往后不断地加人手、加织机,只有越来越好。”
朱轩姝长吁一口气,“也是。”她拍拍裙子,“钱我可是给你送回来了啊。”说着又戳了下朱常治的额头,“吝啬鬼,看你当初拿银子的心疼样儿。合该叫母后给你挑个厉害的皇子妃。”
“我听母后说了,”朱常治闷闷地揉着额头,“明岁就选秀,给我挑人。还不知道究竟会是哪户人家的女儿。要我说,且不急着我这头。大姐夫家的……我们俩侄子,年岁同我差不多,还没个影儿呢。大姐姐也不在京中,母后合该先给他们相看。”
朱轩姝起身,“母后倒是想,可碍着外头人,哪里敢?只把永年伯府的人叫进宫去仔细叮嘱了,让他们在宫外相看着。就是我这几日,也成日叫人家逮着相看姑娘小姐的。今儿能出来,还是偷了闲。”
“得了,你且忙着,我回去了。午后永年伯家的约了我一同吃茶。”朱轩姝撇嘴,有些无奈,“说是吃茶,也不过是寻个由头相看罢了。”
朱常治应了一声,将姐姐送出门。回头独个儿琢磨事。明州的市舶司已经开了,想必接下来温州、杭州、秀洲、密州,都会陆续开起来。皇兄还惦记着备马之事,断不可能只做到一半儿就收手的。
只不知这密州何时才会开。朱常治有心想要帮忙,可自己除了银子,似乎也没其他什么长处了。
宫里的朱常溆也心急,不过重开明州市舶司,也算是暂时安了他的心。因明州课税激增,阁老们都跃跃欲试,想要在明岁同时将温州、杭州一并重开。到时候兴许会提一提课税。
而今是十税一,不知往后提到多少且算不过头的。
朱常溆有心将商税这块提起来,不想先压过田赋,却也得差不了多少。这几年各地天灾民变,田赋基本收不上来,太不稳定了。倒是商税这块,眼下看来只有多,没有少的。
不过一旦要提高商税,就涉及到了税制改革。士林便是自己家中行商,也对商贾看不起得很,他们会乐意摒弃旧有的以田为重的税赋律法吗?
再有,每每改革,即便是再微小不过的事儿,最后也会掀起轩然大波。若是事成,倒也罢了,最怕的便是最后压根儿成不了,只起了个头就没了后文。
这并不是朱常溆所想要的。
正烦着呢,朱翊钧就把儿子叫了过去。“朕听说近来明州、漳州两地的课税进项不少,有心想要改一改以前定的事儿。”他顿了顿,“盐、茶之类的专营,还是动不得的。不过诸如以前的一些禁色,朕看可以缓一缓。”
朱常溆的眼睛往父亲身上的龙袍瞟去。明黄色本为天家专用,这么说来,往后民间也能染来做买卖了?他眯着眼,父皇能舍得?这可与天家的威仪息息相关。
有的时候,尊贵与否,且看拥有了多少特权。诸如商贾不能穿丝穿绸,只许穿青色,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下等。
“朕已同大学士们商量过了。”朱翊钧点了点桌子,皱起的眉头很快松开,“他们也觉得可行。”
先把银子给搂进来再说,禁色不禁色的,便是回头钱包鼓起来了再说来得及。
朱常溆道:“既然父皇和先生们都说好,那昭告天下便是。”话说一半,余光瞥到朱常治的身影,“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
朱常治应了一声,一改原本的嬉皮笑脸,向朱翊钧行礼,“儿臣有话要说,恳请父皇摒退了左右。”
朱翊钧向王义使了个眼色,后者领着宫人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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