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烧火观附近落下后,珍宝敏锐地听见一道可爱的童音。她抱着娘亲,失神地往道观走了几步。
“五师兄,我阿姊就快回来了吗?”
“快了,等你把这篇大字练好,你阿姊就回来了!”
“六师兄,我阿姊快回来了吗?”
“快了快了,你才写完一个字呢。”
一个穿着小小道袍的白胖小道童,正举着一篇大字,在道观外面四处跑,抱住这个的大腿喊一声师兄,抱住那个的大腿喊一声师兄,而后表情害羞地问他,你说,阿姊快回来了么。
珍宝的眼泪倏地流了下来,她小声喊了一句:“元宝……”
元宝没有听见,仍旧像只穿梭在花丛的白胖蛾子一样飞来飞去,在这道观的大小师兄弟中,数他年纪最小,大家都疼他,他举着大字一会儿只写一笔,又跑到别的地方,也没人说他。
珍宝等人走进道观,几个道徒纷纷与他们打招呼,元宝终于看见了阔别许久的亲亲阿姊,睁着大大的眼睛,像个炮仗一样虎头虎脑地冲过来,颠颠簸簸地喊着:“阿姊——”
珍宝一手搂住娘亲,一手接住元宝,只觉得心里空了的一片,终于圆满了。
她先请几位道兄为她就近找一间屋舍,将阿娘安顿在床上。
元宝恋恋地抓着她的衣角,一会儿看一眼床上的妇人,一会儿看一眼阿姊身边的高大男子,眼神羞怯又疑惑。
珍宝蹲下来抱住他,指着床上的人道:“元宝,这是阿娘,我们的阿娘。”
元宝好奇:“阿娘?元宝不是没有阿娘吗?”
珍宝摸摸他的头:“有的,不记得阿耶和你说的话了?阿娘在远处,生病了,一时回不来,现在阿娘回来了,只是病还没好,你快来看看阿娘,记得要听话,要孝顺阿娘。”
“好!”元宝点头允诺。
珍宝站起来,对门口的匡扶志道:“九真道兄,请问玄机子道长在哪,元宝在这里,他应当也在吧?我想亲自去求玄机子道长医治我娘。”
匡扶志道:“哦,师父去后山看茶花了,我方才已经差师弟去请他,你莫急,就来的。”
珍宝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偏头一看,却见武高大正摸着下巴,一脸冷冰冰凶巴巴地俯视着元宝。
元宝起初紧紧抓着阿姊的衣服,绕着她的腿躲闪武高大的目光,后来实在躲不开了,便害羞又害怕地用两手抱住头,往床边一趴,撅起一个屁股对着他。
武高大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
珍宝打他一下:“你不准欺负元宝,你欺负我就够够了,你若是欺负元宝,我一定不饶你。”
武高大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欺负他?我哪里欺负他了,我为了你……弟弟,翻山越岭、杀人打鬼、夜不能眠,初次见面仔细端详端详罢了……唔,长得这么好看,完全不像姐姐。”
珍宝撅嘴看他一眼,自顾自拿出之前得的千年人参膏,小心地取了一丁点化在温水里,想办法喂到娘亲嘴里,反正是等玄机子道长来诊治,人参吊命补气的,多给她补一些总不会错。
过了会儿,站在外头张望的匡扶志喊了一声“来了!”激动地往外迎几步,大声道:“师父来了!”
珍宝忙站起来。
当玄机子微微笑着走进这间屋舍时,珍宝只觉得一道清辉流入室内,安宁,和煦,又如一阵春风徐徐扑面,温暖自来。
道长看上去三十几岁的年纪,样子祥和好看,人也高大健朗,却不令人惧怕,只令人敬慕。
元宝又把脑袋从两只胖手下面偷偷冒出来,屁颠屁颠跑到玄机子身旁抱住他的腿,喊“徒儿见过师父,给师父磕头”,然后憨憨地一头磕到玄机子的腿上。
玄机子开怀一笑,摸摸他的头。
珍宝先是对他教导爱护元宝感激不尽,又恭恭敬敬地向玄机子讲述了母亲的情况,恳请他相救。
玄机子和蔼地听着,拍了拍她的肩,嘱她稍安勿躁,便取了一排银针、火灯、一些药石等,为寻母诊治。
许久后,玄机子将一对长眉渐渐皱紧,一脸难言地看向寻珍宝。
“道长,如何?我母亲怎么样?”珍宝急道。
玄机子叹气道:“病入膏肓,毒入五脏,心髓已竭。”
珍宝怔愣地看着他。
玄机子续道:“最难办的,是这么多年来,她遭人信手试药,药若无方便是毒啊,她积毒无数,沉杂万千,已经不可能知道她体内都有些什么毒害、什么病灶了,多年来的千百种毒害混杂一体,侵蚀身心,这副躯体几乎已经无可救药。若要救治她,无异于活死人肉白骨,要在她的病体上再助她生出一副健康的身体,除非有大罗金仙来化腐生新、起死回生,不然,谁能做得到啊。”
珍宝听得懂,却又不想懂,她一边摇着头,一边祈求道:“道长,不论如何,不论要我怎么做,只求你帮我救救我阿娘!我,我们有许多珍贵的丹药,你看能否有用!”她急忙从槐居中取出无数极为珍贵的丹药,摆了一地,只希望起到作用。
玄机子震惊地看着凭空出现的一地瓶瓶罐罐,仔细看了一遍,非常诧异,上下打量珍宝道:“原来寻小友是修行中人,看来,至少已经入门了。”
寻珍宝苦笑了一下,修行中人,修行中人又如何,她这点本事,连自己的娘亲都救不了。
他沉吟许久,道:“若你是修行中人,那么,或许还真有一个艰难的法子。”
珍宝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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