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的步伐极缓,心中有了些惆怅。
傅灵台道:“修建这石梯的人,是我镇岳宫第七代祖师,你大概也知道他。”
唐泽当然知道。
八百年前,天下名侠聚于华山,比武论道,令人神往。
五百年前,第七代镇岳道长历三十载,独自建成通天梯,受天下武林敬仰,从此人人都可以上华山绝顶,他也因此成为当时的天下第一,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个人。
傅灵台道:“据本门典籍记载,七代祖师惊才绝艳,武功通神,只差一步便可开启生命之门,逍遥长生……可惜啊,挣扎了一百三十六载,到头来还是黄土一堆。便是因为少了一个同行之人。”他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自七代祖师仙去后,这里又历了许多代,战乱、饥荒、变革,传承未绝,虽然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七代祖师,但我镇岳宫每一代祖师,都曾有过一段辉煌无比的历史,做过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他笑了笑,有些自嘲:“只有我,我是一个平凡的人,虚活了七十三年,本不配做镇岳宫的道长。”
“能守住镇岳宫的千年基业,实属不易了。”
唐泽抿了抿嘴,有些感叹,因为他能理解。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面对国家机器,个人的力量被无限的缩小,活着尚且不宜,更别提练武上进,做一番事业了。这也是一个寂寞了一辈子的人啊。
傅灵台笑容恬适,眼中满是愉悦,仿佛多年的烦闷得到了排解:“我知道自己平凡无能,所以我反而耐得住寂寞,享受这平凡安静的生活,练武、守业、授徒。”
唐泽的目光平静,放目四望,青山掩映匍匐脚下,云涛奔腾舒卷,让人心灵澄净。他静静的听着,对于后一段话,他不好做任何评价,也实在没办法接下去。
傅灵台道:“我收了六个入室弟子,两个女徒弟,四个男徒弟。大徒弟资质最好,只可惜她早早的就嫁了人,是一个年轻有为的书记,没几年就在北大荒病死了,后来我那大徒弟也自杀了。”
唐泽听说过这件事情,小时候跟父亲闲聊时听他说起过。镇岳宫的大师姐,年仅十九岁,就已经将镇岳游龙掌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镇岳剑法更是出神入化,可以说是当时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她确实死得早了,资质再高,武功再厉害的女人,终究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傅灵台道:“我的二徒弟死得也很早,是死于抑郁的,因为她在心里爱上的一个人,那是我的三徒弟,她大着岁数,所以不敢说出来,藏得紧,我们也没有察觉。后来三徒弟取了亲,她挨了一年,郁郁的死了。”
他的语调平缓,没有太多的悲伤,人本就不必为已经过去的事情悲伤。唐泽知道,那是他即将远行,正在整理自己的行囊。因为同样的事情,唐泽自己也做过,对象便是他的妻子小元。
傅灵台道:“我的三徒弟是被二徒弟带大的,心里是爱慕师姐的,其实他若是将心事说了出来,我是绝不会反对。他其实是个好孩子,只是有点傻。”他轻轻叹息:“他知道真相后,心气淤结,武功再无寸进。后来又被仇家寻上门去,围攻而死。”这是他第二次叹息,前一声是遗憾和追忆,这一声却是无可奈何。
唐泽自然是知道的,他的三徒弟据说是一个化劲高手,娶的是山东王家大小姐,早年与人动手结下仇怨,后来被人寻仇杀死。这件事情在当时流传甚广,因为在那个年月,混江湖还讲究一个规矩,祸不及家人就是其中一条,那件灭门惨祸掀起了轩然大波,震惊了黑白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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