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讲的,上碧圣女一族的血脉,拥有无师自通的制造尸人之力。”沙耶娜看着龙誉干净透彻的眸子,将最残忍的事实一字一句古语放得缓慢告诉龙誉,只见龙誉即便全身瘫麻然双手却在微微发抖,圆睁的双眼慢慢布上猩红的血丝,紧紧盯着沙耶娜,“妹子,你早就联想到了,只是不愿承认而已,而我想看看妹子伤心时候的模样,我不信,有谁人能一直无忧地过一辈子,尤其是妹子你,明明经历过许多足以令人撕心裂肺的事情,却依旧可以笑得无忧,有时候,我羡慕你,有时候,我却想撕裂你的笑脸。”
“没错,出现在苗疆的所有尸人,皆是我所为。”
龙誉想捂住耳朵,想逃离这个山洞,拒绝听沙耶娜亲口说出这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沙耶娜温柔凉薄的声音如刀子一般一下一下扎到她的心上。
“那个小姑娘,我记得叫阿木朵,妹子,我可有记错?”沙耶娜的声音依旧温柔,听不出丝毫阴毒,可偏偏说出来的话,比任何利器都能伤人,“其实早在妹子到圣山之前我就注意到妹子了,因为白雎在乎你,比在乎他自己还要在乎你,他让我照顾好你,我与他的身体里虽然流着同样的血,他可以说是我的大哥,可实际上,他确是我的主子,那个男人,将我的命,交到了他的手里。”
“白家的所有人我都恨,所有他愈是在乎你,我就愈想要伤你,让他尝尝心痛的滋味,后来呢,妹子你就到圣山来了,二十年未曾离开过蚩尤神殿的他为了你一次次踏出了蚩尤神殿,所以我失控了,我让你亲眼看到了阿木朵被毁。”
“还有台凯,也是我所为,妹子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沙耶娜突然猛地一把揪住龙誉的头发,用力往外拉扯,然而龙誉此刻却感觉不到疼痛,她仿佛又看到那个混着血水的雨日,那个她心中永远也无法抹平的一道伤!
她一直想要知道的幕后人,想要碎尸万段的人,竟然,是温柔的蛇阿姐!
“妹子,你的手在发抖,是不是想要杀了我?”沙耶娜轻轻抚了抚龙誉的头发,眉眼含伤,“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是疯了,杀了那么多无辜的苗民,或许我是真的疯了,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以致于看到他对妹子你笑,我就忍不住想要杀人,杀光你在乎的人,让善良的你尝尝悲伤欲绝的滋味。”
“为……什么?”龙誉的头因为沙耶娜扯着她的头发而往侧斜着,因这样的事实太难以接受,以致于她感觉不到头皮传来的痛感,盈亮的眸子充着血色,灰暗晦沉,艰难地张开慢慢刷白的唇,无声地吐出三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妹子你问我为什么?其实我也时常在问自己为什么。”沙耶娜放开了龙誉的头发,眼神也变得灰蒙蒙的,“因为他在乎你,所以我恨你,他对你笑,我就更恨你,更想要你痛苦,即便我有不忍,毕竟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你这个妹子,如若你不是白雎在乎的人,如若你不是他在意之人。”
“妹子,凭什么你能拥有这么多人的疼爱,而我,竟是连远远望着他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凭什么?”沙耶娜似是自问自答又自嘲一般,嘴角的笑变得诡异,“妹子,若我告诉你,树顶村落的那一场大火,也是出自我手,你是不是想要将我碎尸万段?”
沙耶娜轻柔的笑声仿佛能冷到心底,龙誉恨不得想扇她几个耳光,让她说这不是真的!
“妹子不想相信是吗?因为你的善良使得你不想承认这样的事情是我所做的对吗?呵呵……其实我本不打算毁了那个平和的村子的,可是在第二层试炼时他出手救了你,那我就更恨你,可我不想杀你,我想要的是你承受心的折磨,是我告诉羽鹰帮,是树顶村落囚了那四鬼那么多年,还在他们身上种了偶人蛊,所以妹子就看到了那一场大火。”
“所有的一切,皆是因妹子而起,若是没有妹子,阿木朵还会活着,树顶村落还会继续平和,台凯还会有一年一度的努嘎西,妹子,我说得可对?”
沙耶娜嘴角的笑意最终变为诡异的阴狠。
心底最痛的伤口被完全剖开,疼得无法言喻,龙誉慢慢闭起了眼,不想再看沙耶娜的脸。
她以为,会是中原人,更甚一层,就是王都的人,没想到,竟是蛇阿姐,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妹子,你若是要恨我,就尽管恨吧,若是等我死了,你想要恨,也无从恨起了。”沙耶娜将脑袋往后昂,抵到了洞壁上,看着洞顶幽幽凉凉道。
龙誉蓦地睁开眼。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杀你,杀你,或许我会解恨,可我不忍,每每一看到你澄澈的眼眸,我就下不了手,以致于到了我生命的最后关头,我依旧下不了手杀你。”
“呵……妹子,我活不长了,就剩下不到十天的命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违背了进入苗疆的最初目的,为了他,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圣教的事情,也因为白雎怕他死了之后我对你不利,所以,他掐死了我的生命之源。”
龙誉双眼蓦然圆睁,小哥哥……会死!?
“妹子,白雎至死都为你着想,他也准备快死了,究竟还有几个月,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他为了你,把他的命都豁出去了,可即便如此,仍旧得不到你的心,呵呵,或许是白家做下的孽太多,以致于神明将惩罚降到我们身上,爱而不得,是最最痛苦的事情,呵,呵呵……”
“妹子你说我临死前还把你抓来这山洞是干什么呢,因为我想最后见他一面,好让我死得安心,或许,死是我最好的归宿,因为我已经做到了想要做的事情,那个我恨了二十几年的男人在子女的背叛中绝望地断气了,我也便没了再活下去的目的,这世上无一人在乎我,生与死,皆无人在乎,或许会记住我,也就只有妹子而已。”
沙耶娜说着,也慢慢闭起了眼,嘴角残存着平静的笑意,“妹子你怀里的书信我已经让人送到圣山去了,七天,若是七天之内他没有来,或是没有找到这儿,我就要妹子到黄泉路上给我做伴。”
洞外,大雪依然扑飞。
洞内,两人的心,皆是如洞外的风雪一般寒凉。
那个一直藏在龙誉袖间的红雪,不知何时已不在龙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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