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绕过岩石,在一个用于捕猎的陷阱底部看到了躺在那里痛苦地蜷成了一团的武玥。
“阿玥!”燕七叫她,“伤到哪儿了?”
“小七——”武玥闻声挣扎着抬起头来,眼里含着泪花,显见是疼得不轻,却依然坚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我的脚腕折了……钻心疼……”
“忍一忍。”燕七去找了几根柔软结实的山藤和树枝,将山藤一端绑在旁边的树干上一端系住腰,滑下陷阱落至武玥身边,蹲身先在她脑瓜顶抚了抚,转而去看她的脚伤,武玥自己已经把靴子脱了扔在一旁,却见脚腕子果然已是明显变形,袜子都被血浸透了,燕七仔细看了两眼,道,“不妨事,幸好你没有乱动,回去让御医给接个骨,用不了太长时间就能好,不妨碍你练功夫。我先用树枝给你把伤脚固定一下,忍着点疼啊。”
说着用树枝和山藤替武玥将伤脚固定起来,手法是利落又熟练,倒让武玥疼都顾不上了还紧着问她:“你这一手跟谁学的啊?”
“在塞北的时候跟我爹营里的军医学的。”燕七道。实则这手法都是前世学到的,自己生活在山林里,就算不跟着缉毒特警出任务,有时候也难免受伤,受的伤多了,治伤的手法自然就练出来了,久病成良医。
“你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燕七把武玥从陷阱下头弄上来,背在身上,沿来路往回走。
问完这句话,忽觉背上的武玥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声音急促地和她道:“小七!你来的时候可看见那些尸体了?他们——太可怕了!死得太惨了!我路过林外的时候听见林子里传来惨叫声,怕是有人遇到了危险,连忙进了林子想要帮忙,不成想竟然——竟然看到了那么多的尸体——老天……我本来是有点怕了,想尽快离开去通知人,结果更深处又传来一声惨叫,我怕如果我就这么走了,那人可能就要送命,我就硬着头皮往这边来,结果……”
说至此处时,因骨折而未掉下的眼泪在这时却再也控制不住哗哗地往下落:“结果我看到一个人躺在那里……他受了重伤……就和前面那些尸体一样……他瞪大着眼睛看着我,血从喉咙上的洞里不断地流出来,他想和我说话,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他……他那么痛苦绝望,我……呜呜……我却一点都帮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小七……呜呜……我难受……”
武玥把头埋在燕七的肩膀上,哭得压抑又痛苦,她胆子一向不算小,可这么亲眼见证一个人死亡的过程还是头一次,更何况那人的死状还如此的惨烈。
“我不明白为何会这样……”武玥哽咽着继续道,“我想赶紧离开这儿去通知人,谁料一下子掉下了陷阱,把脚腕跌骨折了,疼得我当时就昏了过去……壕金……是不是自己跑掉了?小七……对不起……我没看好壕金……”
“放心,我会把壕金找回来,你先回去治伤,然后睡一觉,”燕七宽慰她,“你要知道,打猎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动物对人做出的反击原就是为了求生自保的一种本能,就像两军相遇,总有一方要成为失败者,而既然大家决定要来冒着危险打猎,就该对可能将遇到的不好的结果有所觉悟,这是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遗憾归遗憾,尽量别太往心里去,这不是你的错,这只是在自然规律内的一个结果而已,明白了吗?”
“明白……”武玥吸吸鼻子,“但这件事我觉得我可能要很久才能淡忘……”
“女侠,拿出闯江湖的勇气和承受力,想想《儿女英雄传》里的刘十三妹,‘挥起钢刀,直向着那恶贼砍去,只见刀光一闪,首级掉下,骨碌碌直滚出了数米开外’,这段你不是最喜欢的吗?别告诉我你其实只是敢看不敢当啊。”燕七道。
武玥带着哭腔地哼了一声,哑着嗓子道:“可眼下死的又不是坏人。”
“好人也会死,武侠话本你是白看的吗?”燕七道,“但你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好人,有的只能做为配角死掉,有的却能成为主角一直活到故事结束吗?”
“为什么?”武玥用鼻腔音问。
“因为人生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无奈和痛苦,配角被无奈痛苦逼得认输,所以死掉了,主角把无奈痛苦踩在脚下,所以活了下去,而主角之所以这么能干,就是因为他有一颗大心脏,不因无奈而迷惘,不因痛苦而退缩,更不会因为伤老病死这样的人生悲剧而失去积极面对的勇气。所以,阿玥,你是要做配角还是要做主角啊?”
“主角。”武玥哼唧着,却不乏果断地回答她。
“这不就得了,积极面对吧,该忘的忘掉,结果已经产生,你就算在脑海中重放一万遍也改变不了,所以何必用它来影响自己的积极性呢?”燕七道。
“你说得对,”武玥再次吸了吸鼻子,“我要赶紧忘掉,我……”
“嘘——”燕七忽地低声打断她的话,武玥十分机警地立时住了嘴,屏住呼吸红肿着眼睛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抓紧我。”燕七声音十分轻地道,武玥忙依言扒紧她的肩,便见燕七就手挑了身边一株高大茂盛的老槐树迅速向上攀去,尽管背着个比她的体重还要重一些的武玥,却丝毫未影响到她爬树的速度和技巧,转瞬上至主干开杈处,将武玥小心放下,只用口型和她道:“扒好树干,不要出声。”
武玥连连点头,紧张地向着树下四处张望,忽见树丛间有一道黄色的身影闪过,迅速地消失在一块巨岩之后,武玥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一扯燕七,用口型问她:“是不是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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