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北京的春天总是很短暂,但仍有几日伪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尤其在夏天彻底占领这座城市之前。未名湖的一池柔波荡漾着浅绿的春意,湖边的花儿争相怒放,偶尔有一些游客悠闲地欣赏景色,兴起时举着手机拍照。
晚饭后,凌江笙漫步于湖畔,突然看见草木葱茏的小山上的凉亭里,有她熟悉的颀长的身影。她快乐地拾级而上,来到艾乐康的背后,悄悄地坐下,默默地听他吹箫。
“吃饭了吗?”一曲吹毕,艾乐康忽然回身问她。
“你知道我来了?”
“我的感觉器官还没失灵呢。”
“哦,嗯……我吃饭了。”她木木地说。
“那还不赶紧回图书馆上自习?”
“我……听说饭后马上就学习对身体不好,”她眨眨眼,“因为要消化啊,血液集中在胃肠,大脑缺氧……”
艾乐康没注意她的话,却凑近了看她的脸,她马上就真的大脑缺氧了,睁大眼睛不知所措。
他若无其事地从她的发丝间撷过一只小虫儿,把它放到旁边的树叶上:
“好了。那就歇会儿再回去。”
说完,他淡然转身,恶作剧般地,吹起了五月天的《如烟》。
凌江笙站起来,微恼道:
“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这首歌!你什么意思啊?”
乐音戛然而止,艾乐康语调平稳地说道:
“我又没要你喜欢,你不爱听可以走么,动不动就干涉别人,没素质。”
凌江笙猛地冲上去,夺下他手中的箫,跳到一边:
“我就干涉了!我再有素质你也不喜欢,还要它有何用?”
艾乐康怒道:
“把箫还给我!这可是我家祖传的,你要是把它弄坏了——”
“放心,我会好好爱惜它的,”凌江笙诡笑着,像孙悟空转金箍棒那样转着那杆长箫,“想要的话,来追我!”
“幼稚……”艾乐康愤愤地说,却还是追了过来。
凌江笙跑下台阶,跳到中间时不忘回头嘲笑艾乐康,突然脚下一滑,她“哎哟”一声滚下草坡。
“我的姑奶奶呀。”艾乐康低低地叱道,慌忙跑到她身边,一把扶起她。
她的衣服被树枝刮破了,在地上沾了许多土,头发也乱了,混着绿叶和松针,但她紧紧地将那支箫抱在怀里,双手一直没有松开。
她把箫交给他,朗声说:
“还你!我没弄坏。”
他却焦急地拽住她的胳膊:
“快走两步看看,摔成什么样了?”
“没事啦,也就是扭到了脚,这点小伤还算伤么?”凌江笙嘴上说得轻飘飘的,暗中咬着牙,轻轻地活动着脚腕,“这是现世报,呵呵。你解气了吧?看在我这么惨的份儿上就别生气啦。”
“你再说一句试试?”艾乐康一改温文尔雅的形象,发怒地大吼,“你他娘的长没长脑子,到底把自己当人了没有?受伤了也不在意,还诅咒自己,有病啊?我解气?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凌江笙愣愣地看着他,他挥了挥手里的箫,继续发飙:
“你保护它干吗?人的本能不是先保护自己吗?为什么不扔掉它,先稳住身体?照你多年训练的身手来看,找到平衡很容易吧?也不至于从台阶上滚下来吧?”
“可是,这不是你家祖传的箫吗?当然要保护了,就是摔坏了我也不能摔坏了它呀。”凌江笙委屈地小声辩道。
艾乐康怔住,尴尬地说:
“什么祖传的?我随便胡扯的,你也信……”
凌江笙略微抬眼,幽怨地瞥了瞥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和泥土,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艾乐康捏紧长箫,克制着心里的冲动,但见她的身影摇晃了一下时,他终于没有再忍,大步追上她,在她面前蹲下,亮出后背:
“上来吧。”
凌江笙一喜,笑盈盈地趴到他的脊背上。她搂着他的脖子,双脚远离了地面,一种又酸涩又酥麻的感觉从头顶灌入,她尽情地品尝着。
“我背你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你可不要多想。”艾乐康特意强调道。
“嗯,我才不会多想呢。”她拨拉着他的短发,“咦,你有两个旋儿诶!”
他冷淡地说:
“不要碰我的头发。”
“哦。”她乖乖地放下手。
艾乐康背着她慢慢地前行,她觉得那微微的颠簸化成了梦中摇篮的晃荡,幸福地感慨道:
“真好呀!还从来没有男的背过我呢!”
“不可能吧,是你忘性太大了吧?小时候你爸爸没背过你么?”
隔了半天凌江笙才回答:
“我没有爸爸。”
艾乐康动作一滞,道歉说: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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