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利用女领班和女教师将爱德华神父引出来,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遇到他。我遵循感觉而来,却难以分清,那到底是因什么而产生的感觉。在这个对我而言有着重要意义的地点,在如此巧合的时间,四级魔纹,未曾出现的夸克,被埋葬的尸体,爱德华神父这些因素聚集在一起。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或者正在发生,而且,这件事绝对不仅仅是只涉及个人的事情。我似乎可以看到,有一条条丝线,从构成这次巧合般的会面地点,连系在每一个聚集于此处的因素上。
爱德华神父很强大,但是,这种强大从来都不在他身上毫无掩饰地散发出来,名为九九九变相的神秘爆发之前,他给人的感觉,甚至比席森神父那个大块头还要弱上不少。即便晋升到四级魔纹使者,我也从不觉得,面对这个老神父时,会是一场轻松的战斗。
我对他没有太大的敌意,不,应该说,我对末日幻境中的每一个人都不具备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而更多是理念上的分歧和反对。我目睹过许多悲惨的故事,不久前的黑烟之脸就是其中之一,即便如此,我仍旧不憎恨那些制造黑烟之脸,让悲伤、恐惧和痛苦蔓延的人们。很久以前,我曾经认为,杀死这些人,就是在贯彻正义,但如今,在看到这悲惨故事背后的故事后,那些可憎的行为。也不过是另一个悲惨的故事而已。施加伤害的人,受到伤害的人,在这个末日幻境中。本质都是一样的。
于是,我杀死他们,不再是因为我憎恨他们,而仅仅是为了让悲惨的故事和角色,有一个痛快的落幕罢了。我知道,如果无法结束末日幻境,那么。在又一次的轮回中,他们仍旧会扮演相同的角色。演绎出类似的悲惨故事。他们自身,无论是加害者还是被害者,无论幸福或不幸福,都不过是一群悲哀的小丑。就如同我一样。
末日症候群患者没有未来。无论再怎么挣扎。如果摆脱病患,就是悲惨。患上癌症的人,或许还能用开朗的心情,迎接最后一段平和的生活。然而,末日幻境中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只能在末日剧本中,承受精神和*上的双重打击。他们无论分裂出多少人格,变成构成社会的何种人,用怎样的理念生活。有怎样的理想,其实质都毫无意义,因为。无论他们做了多少事,都无法避免他们堕入被“剧本”注定的悲惨中,充当其中一个悲惨的角色。
末日症候群患者,是比癌症患者,比艾滋病患者,比毒瘾患者更加悲惨的一群人。因为。末日症候群患者,活在由“病毒”构成的。一个巨大的无间地狱里。
爱德华神父也是其中一个悲哀者,他看似坚定而奋进,为了自己的理念坚持不懈,做成了一件件大事。然而,他所想要得到的,也不过是末日真理而已。在末日幻境中祈求末日真理,本身就是一种悲哀的自我终结的体现。无论他们自己是否承认,都无法掩饰,他们内心深处的疲倦和痛苦。末日症候群患者都有自我终结的潜意识体现,这也是末日真理教之所以壮大的重要原因,或者说,末日真理教的庞大和强大,本身就体现出这种潜意识的自杀心理。这里的人们,看似根本就不清楚“病院现实”的事情,有生到死,整个生命的循环,都于末日幻境中实现,但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一定是对“真相”具备某种感应的。
回顾我所遭逢过的神秘事件,人们不是奋不顾身地去死,就是奋不顾身地尝试变成非人,无论理由有多么光明正大,有多么正义美好,都无法掩饰,这种行为所反映出的潜意识本质。人之所以奋不顾身,也许并非是具备超越生命的信念,而是因为,已经没有了可以顾惜的东西,就连自己的生命,也已经变得廉价。
这些悲哀的性质,在爱德华神父身上都具备,剖开他的末日真理教身份,去除他的思想哲学和行为方式,最后剩下的,那引导他产生这些想法和行动的核心,也不过是一粒绝望的种子罢了。
所以,我并不害怕他,不憎恨他。当我杀死他的时候,必然不是抱着复仇之类的负面心理。
我如此平静地,戒备着,和他对视。
“高川?”爱德华神父似乎也没有意识到,我竟然会在这个巧合般的时间地点出现,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目光和动作都表现出一种思索的神情。
“真奇特。”他将目光从尸体转移到我身上,“你和另一个高川的差别还真大。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从他身上分割出来的人格罢了,但是,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完整。不,应该说,你比本应该是主体的那位高川先生更加完美。”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没有回应他的话题,我和另一个我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我们自己最清楚不过,又哪里轮得到他指手画脚呢?爱德华神父的表现,就好似在扮演一个心灵的导师,然而,他连自己的内心都不一定清楚,又如何能够引导我呢?
“你觉得我在做什么?”爱德华神父站起来,反问到。
“这里是我的城市。”我说:“你应该回到欧洲去。”
“不,请不要说‘应该’,我没有应该要做的事情,而只有想做的事情。”爱德华神父审视着我,似乎仍旧不死心地,想要弄明白我身上的变化,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我的右手腕上,“四级魔纹?恭喜你,高川,你已经超越席森了。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和另一个你。有如此大的不同。”
我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在那具尸体上扫了一眼。那尸体也给我一种奇异的感觉,可是。从外表看不出特殊的地方,细节上也没有刻意证明他身份的体现。这具尸体的所有特征,都已经消失了,形容起来,就像是从“某个人的尸体”变成了“尸体”这个概念。
“九九九变相之一,无相天魔。”爱德华神父如同看穿了我的想法,紧接着我的思绪说到。
“带走它。”我平静地抬起目光。对他如此说到。
“带走它真的好吗?我觉得,我们的碰面。是冥冥中的命运。”爱德华神父张开手,“命运指引着我,将它留下来。于是我这么做了,但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命运会这么指示。高川,你来到这里,绝非没有意义,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吗?”
“也许。”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到。话音刚落,就听到一穿扑翅声穿过树梢。黑色的身影张开翅膀,就好似利箭一样出现在视野中,一头扎向名为“无相天魔”的尸体——按照爱德华神父的说法,那并不是尸体,而像是尸体的恶魔。
据说九九九变相。全都是以恶魔为基础的神秘,明明是神父却如此大规模地使用恶魔的力量,十分符合神秘学常识中对“邪教”的定义。无论是神秘学还是正常社会常识中。末日真理教都是货真价实的邪教。作为邪教的员,至少拥有九百九十九头恶魔的爱德华神父,对恶魔的研究定然站在所有神秘专家的前列,而其此持有的恶魔,也定然非同凡响。这些恶魔的神秘和形态,具备某种深刻的联系。也许通过外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为它进行分类。尸体一样的恶魔。这种诡异的形态,也定然让它具备某种诡异的神秘。
我抓紧了匕首,准备着随时发动速掠。因为,那只黑色的大鸟,正是一只乌鸦。它是夸克吗?我不肯定,因为,我无法单从外表去区分乌鸦,而夸克往往会给我一种独特的感觉。这只乌鸦身上,没有那种感觉,但是,它出现的时机和场合未免太巧合了。
“你知道无相和天魔的意思吗?高川。”爱德华神父没有阻拦那只乌鸦,只是对我说到:“无形无相,天魔在心。它是我最喜欢的恶魔体之一,按理说,它不应该像尸体一样躺在这里。这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么,也许你很快就知道了。”虽然也惊讶于爱德华神父的言下之意,但是我仍旧没有透露任何风声。当我听到无相天魔的解释时,我就对这具尸体和乌鸦的出现,有了进一步的联想,可是,到底是不是和我所想的一样,仍旧需要事实证明。
我提起匕首,向爱德华神父走去。无论扑向尸体的乌鸦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想爱德华神父打扰它。
“在这里起争执没有意义,高川。”爱德华神父的脸色微变,他的目光斜向尸体,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因为,那具尸体一样的无相天魔,和他关系默契的缘故。不过,我仍旧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只是,若他感到不对劲,或许就是我的好事。
“你无法控制它了。”我扫了一眼尸体,乌鸦已经开始啄食它的肉。
“真是荒谬!区区一只乌鸦。”爱德华神父的神情,是我见过他以来,变幻最剧烈的一次。无相天魔变成尸体出现在这里,似乎并非出于他的意愿,而乌鸦竟然会啄食这只恶魔,也许更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的诡异,但是,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不,线索的话,也许是有的。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四级魔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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