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川思考着,他所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思考。他将香烟点燃了,一边走在萧条的废墟中,一边冥思苦想。他十分清楚,自己所有的思考百分之九十九都会成为无用功,而所有的思考行为,也同样是自身精神状态的一种病态体现,而思考的过程往往会导致注意力的下降,而思考的结果也往往是充满了猜疑和想象,对行动并没有太大的促进作用。
总而言之,在末日幻境里,一个身为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进行思考,这个行为本身就是病态的,而且是有毒的。高川知道,自己越是思考,就越是会沉浸在漫无结果的思考过程中,哪怕自己知道这有害无益,也宛如中毒般,不由自主地去思考更多……然后,就连自己到底在思考什么,都会变得没有一个明确地目标,即便自己一开始是有序地,有明确目标地进行思考,但是,一定会在得出结果之前,就会岔入另一个看似无关,却又并非完全无关的方向。
所有的念头在脑海中发散,高川早就意识到了,自己根本无法做到诸如“形散神不散”的程度,因为,这个发散过程,并不是由自身的主观意愿推动的,也绝非是正常时的自我本能,而被病态扭曲的本性,宛如脱缰野马一样运动的象征。
高川就这么吸着永不烧完的香烟,一边在废墟中跋涉。他的身体动作越来越机械化,但是,脑子里的活动却越来越剧烈,在他的思维和行为之间,一张看不见的隔膜正越来越厚。在失去主观意愿的引导后,一个出于意识深处的召唤以及一种出本能的催动,越来越直接地主导着他的行进,将他带往一个他所不了解的方向。
……
宇宙联合试验舰队持续对周遭区域的敌人进行扫荡,在猛烈的炮火中,人和非人都变成尸骸,之后连尸骸都化作灰烬。纳粹士兵和受到控制的安全卫士就像是洪流一样碰撞在一起,之后,双方都陷入狂乱的模式,相争着把自己的对手撕个粉碎。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在三仙岛的引领下,就如同黄雀一样对这些发狂般的敌人发起攻击,几乎一次常规舰炮的投射都能带走一大批破碎的尸体,然而,敌人数量堆积的效率比舰炮扫荡的效率更高。
哪怕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一直都没有落地,但是,敌人那疯狂的攻势和源源不绝的数量,足以让所有人都退避三舍。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也在撤退,正如“莎”提醒的那样,义体高川同样利用高度优势,观测到了那稀奇古怪的脉络。尽管己方的杀戮并没有一个具体的计划,整个战场都是无序而混乱的,但是,当尸体倒下的时候,却似乎拥有某种韵律,明明是丑陋的,却又扣人心弦,让人觉得,那生命消亡的过程是有秩序的,一个宏大的规则严格地控制着每一个死亡,让这些人和非人在一个规定的时间地点,以规定的姿势,沿着规定的方向去死。
这种宏大的感觉往往用“错觉”的方式表现出来,但是,受限于人自身的认知和理解,展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些情况,自己本能所感受到的东西,到底是否真的应该当成错觉呢?对于常人而言,当然是错觉的,不会去理会的,但是,对神秘专家而言,这些错觉也好,幻觉也好,哪怕是陡然浮现心头的一个模糊的想法,都必然带有深刻的,自己主观上无法完全理解的意义,其本质是描述了真实变化的一个侧面。
“没有办法了。”义体高川凝视着屏幕上的死亡数据,所有可能具有某种规律性的数字都被提取出来,进行进一步的筛选和对比,最终以更直观的图像和表格呈现出来。那个不真切却可能存在的宏观上的韵律,似乎正在一点点被剥去那朦胧的面纱,让观测者高川本人越发感到束手无策。“莎”是正确的,正在进行的献祭仪式,哪怕只是整个献祭阵容的一个小小范围,连给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造成麻烦的综合实力都没有,也仍旧是舰队无法阻止的。
当必须进行战斗的时候,战斗行为本身所具备的意义就已经超出了战斗开始前被赋予的意义。那混乱的,膨胀的,丑陋的,恶毒的意义,正以一种可以被人懵懂认知到的原始方式,去重新定义正在发生的战斗。
不仅仅是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突入的这个战场是这样,几乎所有正在发生战斗的地方,都是如此,而无关乎到底是谁在战斗,无关乎是哪一方带着何种目的去制造死亡。
“不要理会这些一定会死掉的家伙了。”近江对高川说:“杀死他们是无法阻止他们的,阿川,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江’已经出现了。我们的陷阱已经开始测试,需要你去补完最后的环节,这是在正式行动之前的一次检测和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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