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袁弘杰语气并不激烈,司马考却被这话的内容完全激怒了,他腾的站起身怒道:“你还要口供?”
面对司马考这位进士的愤怒,袁弘杰并没有丝毫的退缩,他还是镇定自若的说道:“这不是口供,这是记录。这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若是有人以此事检举你,我就有东西可以拿出来证明整件事。让你看完之后签字画押就是担心有人起了什么心思。”
“你爱怎么写怎么写!我是不会签字的!”司马考愤怒的答道,然后起身就出门去了。
他连雨伞都没拿,就这么走出去。外面雨丝细密,淋在司马考因为气愤而滚烫的脸上,让司马考觉得很舒服。他心中翻腾着气愤,悲愤,又对于被人调查的愤慨,也有自己竟然落到如此地步而引发的悲凉。就这么走了一阵,身上的热力消散,而雨丝把司马考彻底打湿之后,他浑身开始感到冰凉。
“我为什么沦落到这般田地?”身上冰冷心里冰冷的司马考忍不住开始自问。理由很容易就找得到,之前是意外领了鄂州的差事,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贾似道打击的对象,现在又是意外的触了赵嘉仁的霉头。虽然从道理上讲,赵嘉仁要求保密的思路没错。然而那是为了打击有异心的人,司马考扪心自问并没有要对赵嘉仁不利。这件事的理由甚至是因为赵嘉仁而起,若是赵嘉仁没有谈论那些赚钱的事情,司马考就不会一时兴起前去调查。
……就如要是赵嘉仁没有帮助贾似道,贾似道大概就可能死在鄂州……
也不知道怎么的,司马考就把自己生平两次打击与赵嘉仁连上了线索,这下司马考虽然身上冷,心里面腾的冒出来一股邪火。他抬头看了看路,发现自己不知怎么正走在前往衙门的路上,挺起胸,司马考直奔衙门,准备和赵嘉仁好好理论一番。
看到司马考浑身湿透的进来,赵嘉仁呆住了。不过他也没有呆太久,立刻就命人“生火,烧水,准备干衣服”。
这几个名词都让司马考感觉到某种温暖,但是他也怕自己被这样的温暖给收买了,就趁着怒气大声说道:“赵兄弟。我有事要对你讲。”
“你的身体更重要。”赵嘉仁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司马考的话,“我不管你自己多生气,多想通过感受痛苦而求得某种心理平衡。在我的判断里面,你的身体健康很重要。所以先把让自己生病的可能解决掉,然后再说话。”
大宋官员中不少是身体强壮之辈,例如文天祥。更有不少甚至精于武术弓箭,例如以前和赵嘉仁斗争过的右丞相董槐。不过司马考就没这么强壮,左右过来两个强壮的女子,架着司马考就往后面的浴室去了。
司马考受了冻,身体热量丧失比较大。结果让两位女子架到浴室被脱得只剩条丝绸内裤。两位也没有继续动手,而是给司马考倒了洗澡水,把他放进去洗澡桶里面暖着。接着又给他解开头发洗了头。
从来没接受过这样的待遇,司马考几乎要绝望了。不过在温暖的洗澡水里泡着,体温上升,情绪也变得有点健康向上起来。等身体驱逐了寒意,司马考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举动未免有些孩子气。有人送来了烘的热乎乎的衣服进来,司马考就擦干身子,换上衣服。他一度觉得完全丧失的自信感再次出现。
见了赵嘉仁,赵嘉仁让人拿来已经准备好的红糖姜汤,接着有请强壮的女子过来给司马考擦干了头发,接着用一条温热的布巾给司马考包住脑袋。
“希望你不要感冒才好。”赵嘉仁觉得自己已经尽力,语气只是叙述。说完之后,赵嘉仁又说道:“不知司马兄有何郁闷之事,竟然气到用糟蹋自己来泄愤。”
在赵嘉仁这个心理医生看来,根据神经元理论假说,决定人类思维的就是进化中形成的‘大脑类比构造’,以及十几亿的神经元连接组成的数据库。人类绝非计算机,不会一事对一事的分析,进而得到结果。人类思维为了追求效率,必须采取类比模式。
当神经元连接假说一出,不仅仅指出了人类思维的可能模式。让赵嘉仁更欣赏的是,至少让人类灵魂说在赵嘉仁的认识世界中无处容身。‘永恒的灵魂’被证明是不存在的,那就意味着人类有可能通过提炼出‘纯粹的智慧’,进而成为神。
所以司马考的行为在赵嘉仁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心情郁闷的时候,就希望世界能够随之变化。这属于人类‘大脑类比构造’的特性。身体温度降低引发的身体感觉与心情郁闷类似。至于郁闷的理由,赵嘉仁准备问问司马考,得到进一步的知识。
司马考并没有这些知识,所以他无法理解赵嘉仁眼中的世界,更无法理解赵嘉仁对人类的看法。从赵嘉仁的角度来看,他就是尝试寻找一种让司马考的大脑感受到幸福向上的感觉,希望新的刺激能够让司马考的思路也通过类比转入幸福向上的轨迹。
无知也许是幸福,如果司马考知道赵嘉仁的思路,他说不定会因为看到如此冷酷无情的认识而失去所有希望。正因为无知,温暖的洗澡水,女性强迫司马考的洗浴,都让司马考很多温暖的回忆得到了类比,譬如他小时候被老娘拽进澡盆洗澡的经历。于是司马考就把心里面的不满对赵嘉仁叙述了一番。
赵嘉仁稍稍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司马考居然会以‘受到挫折’的类似条件,把赵嘉仁的制度与贾似道对政敌的打击给联系到一起。不过仔细想想,赵嘉仁倒也释然了。不管是赵嘉仁定下的制度或者是贾似道的打击,都是对体系内发动的无差别攻击。从这个角度来看,司马考的类比也并非完全出格。
觉得自己理解了司马考之后,一直在倾听的赵嘉仁开口了。“司马兄,你这么对比的话,有一点是对的。我和贾似道的所作所为都与吃饭砸锅有关。对贾似道来讲,以他为左丞相的朝廷就是个锅,要是不砸旧锅,就轮不到贾似道的新锅登场。而我定下的制度就是防止有人砸锅,若是有人不遵守制度,就是砸了我的锅。所以贾似道是破坏者,我是维护者。从这个角度来看,我和贾似道又完全不同。”
司马考是个聪明人,此时心情也恢复到上进的思维路数。赵嘉仁的解释他听懂了,也有些明白了。当然,最明白的就是司马考对自己的定位。不管是对砸锅的贾似道,或者是维护锅的赵嘉仁,司马考都是锅里的饭菜,任人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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