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最初是好奇,后来就变成了某种怯战。不少人建议是不是明年改个年号,或者大作一番法事。更有人觉得是不是那些被蒙古人屠的宋国百姓冤魂加持宋军,所以最好能几个宗教同时上阵做一番水陆道场。
张弘范最后听不下去了,他喝道:“大伙都喝多了,别这么瞎说。”
“我没喝多。”刘垓万户带着醉汉特有的那种拖着长音的强硬说道。此时他满脸通红,看着很是唬人。“我说,你们啊,你们比我强啊。宋军所到之处,汉人还是不杀的。可我这样的宋奸,他们绝不放过,满门抄斩。若是打了败仗,你们逃回家都能活……,活条命。我是只能往死里打。哈哈。”
张弘范心中恼怒,他现在深刻体会到古代军中不许饮酒的禁令是多么重要。人一喝多就要胡咧咧,如果是汉地的酒,这么几杯顶多让气氛热闹起来。大宋的酒价比汉地的酒贵三倍,烈度比汉地的酒贵了五六倍都不止。
饮酒……闹事啊!
张弘范最后只能动用亲兵把这帮喝的醉醺醺的家伙都给押回住处,他自己无奈的看着残阳下只剩些骨架子的烤全羊。回想那帮人的丧气话,心中也颇为无奈。
郭守敬精通水利,他告诉忽必烈黄河旧河道会在山东千乘入渤海。忽必烈大汗本想全军援助洛阳,在那边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得知宋军在山东北部肆虐的消息之后,又下不了决心啦。
宋军的水军早就在渤海横行,现在黄河改道之后蒙古军无法渡过黄河。宋军就可以随心所欲的从山东出发进攻燕地。若是守住洛阳却丢了大都,那就是大大不划算。但是蒙古军此次战争从头到尾都被宋军玩弄于掌股之上,包括张弘范在内都觉得不甘心。
难倒大汗会最后与宋军正面作战么?张弘范有些怀疑会如此。看着西斜的太阳,张弘范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是想撤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回到大都之后勤加操演,打造兵器,总是有机会能够报仇雪恨。
想着想着,张弘范的手不自觉的摸向酒坛。在这样心情沉重的时候,酒是个好东西。
端起酒杯,在大都的孛儿只斤·郝仁万户看着夕阳,长长的叹口气。大都对前线的消息也并非一无所知,更何况黄河北归这种大事也遮掩不住。山东出现一条大河的事情已经在大都疯传,各种说法都有。蒙古从来不禁止任何宗教,各个宗教在大都都有自己的总坛。神神叨叨的家伙们平日里就妖言惑众,现在发生了这般大事,自然数倍努力的宣传。
那些郝仁万户听说过的,或者只限于听说过的小宗教,在街头疯狂的宣传世界末日即将来临,大家信教保平安。至于世界末日到底是啥样。有说洪水滔天的,有说血河临世的。有说流星火雨从天而降,摧毁世间的。
孛儿只斤·郝仁现在已经是荀子的坚定门徒,荀子说过‘天行有常’,而且根据他得到的确切消息,黄河北归甚至连天意都不是。在郝仁印象中的那个一身普通衣服,满脚泥的赵嘉仁赵太尉领着宋军完成了这个伟业。想来赵太尉此次依旧是一身普通衣服,满脚泥水的与普通士兵们一起劳动才对。
澄清透明的玻璃杯中是深褐色的朗姆酒,郝仁端起酒杯本想一饮而尽,最后只是轻轻啜饮一口。大都的乱象超出他的想象,郝仁本来不想插手,现在他却不得不考虑与自己的老师以及其他儒臣商议,是不是对大都那帮小宗教做点啥。
与肆无忌惮的小宗教相比,那帮大宗教稍微好了一点。这一点就是说他们的教堂人满为患,香火鼎盛,所以他们没有足够人力投放在街头。那位在各个街道兜售十字架的教士,郝仁这几天只见到他两次,第一次是满把亮闪闪的东西没多久就销售一空,周围群众还要求他马上回去取货来卖。第二次,这位不再卖亮闪闪的玩意,而是拿着一沓玩意吆喝,“赎罪券!赎罪券!大牧首开光,凡是令你们心有愧疚的事情,买一张赎罪券放在家里。往生之后所有愧疚与罪孽一笔勾销!大牧首开光的赎罪券,真开光!”
符、串、珠、链、带,种种被开过光或者据说开过光的玩意买的飞起。孛儿只斤·郝仁万户觉得,若是此时将大都的各种宗教全部抄家,抄出来的东西大概能抵得上大元一百年的税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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