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死了,一个时代结束了。
载沣还没有立刻登基,但是已经被各方宣布为皇储,议会中各省代表都同意了。
虽然有国不可一日无君的说法,八旗老人们也希望载沣尽快登基,可是载沣坚持要为李鸿章下葬之后才登基,还要为李鸿章以亲王礼发丧。
其实八旗老人们本来打算是要在李鸿章临时前让载沣登基的,他们已经跟李鸿章商量好了,李鸿章临时的遗言,并不是什么决定,而是一个说明,一个交代而已。
八旗当然希望能在李鸿章死前,还能镇得住江南督抚的时候,让载沣登基,可惜的是,死不等人,上天没有给李鸿章时间,李鸿章也没有给他们时间。
李鸿章停尸七日,供北京外国使节,大臣、亲友、故交们瞻仰遗容,过了头七才下葬,用军舰送回了江南安葬。
这时候载沣也终于登基了。
北京城里各种热闹,旗人们的脸上送了一口气,汉人老百姓却没有感觉,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但哪怕是最底层的旗人,脸上也洋溢着一种雨过天晴又见太阳的神色,他们有希冀。
而汉人百姓们,却无动于衷,既对载沣登基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也不会有特殊的厌恶,要说感情肯定也有,那就是大清又换了一个皇帝了。
辛亥革命,汉人为什么造反的原因,大概也就在这里,因为他们始终没有看到希望。
载沣接着是大封功臣,张之洞毫无争议的当了内阁总理大臣,袁世凯做了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位极人臣。议会制度也被确定下来,载沣登基第一天之后,还在议会上发言,并邀请了各国公使见证,要筹备立宪,中国要效仿西方君主国家,建立君主立宪制度。
光绪的弟弟做了皇帝,一个旗人做皇帝,八旗势力认可了。汉人大员做了宰相,江南势力也能接受。议会制度让各省在北京都有发言权,各省督抚的权力也得到了扩大,自然不会拒绝。而立宪的表态,也让西方人接受和赞誉。似乎普天同庆了,但是老百姓对此似乎没有感觉。所谓的立宪,所谓的民权,说到底只有老百姓心里有认识,才有意义,任何权力,都不是别人赏赐的,而是自己争取的。
美国人的制度,跟印度人的制度,有什么差别?本质上来讲是一样的。德国人的制度,跟沙俄的制度,也没有根本区别,可是这些国家的表现却相差极大,问题不在制度本身,而是建立制度的人。
“哎,又一件新衣服啊。”
杨潮这样评价道,这是他真切的感觉,他不相信清朝立宪、议会,然后就能跟西方国家一样了。同样的制度被不同的人玩,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甚至不同的制度,在同样的人手里,发挥的效果可能都是相同的。
袁世凯、载沣、张之洞这些人,他们玩共和也好,玩立宪也罢,其实能有什么差别,最后还是玩他们熟悉的那一套,只不过披上一件新鲜的外衣罢了。
杨潮突然对李鸿章没能当总统没那么失望了,他想明白了,这个国家目前的发展层次就是这样,你让李鸿章当总统,跟让他当皇帝是没有任何差别的。现在李鸿章死了,张之洞做了总理,又能差到哪里去?只要张之洞掌权即可,让他做该做的事情就好。
反之,李鸿章强行当了总统,八旗势力能答应?就算在现在,全国各地的督抚中,也有超过六成是旗人。这些人中,至少有一半,是坚定的皇权派,是坚定拥护爱新觉罗家族的。还有一半最多能保持观望,心里也是倾向旗人当政的。
李鸿章的支持者,无非是江南督抚,也就是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等等,这些人是因为洋务而结成的洋务派。他们内部其实也并不齐心,他们只是要效仿西方,师夷长技以制夷,发展西方工业而已。要知道就是这些洋务派,签订了东南互保的人物中,四川总督奎俊也是旗人。李鸿章离开两广北上后,代理两广总督的德寿同样是旗人。
再加上革命党、保皇党等海外势力,李鸿章强行当总统的结果,很可能是中国提前爆发内战。
所以说,想通了之后,杨潮反倒觉得,眼下的局面还可以,起码让洋务派上台了,虽然洋务派的理念和手段并不是最有效的,他们大建各种重工业几乎都是官办,可是这个时代,让中国直接民间搞重工业也是不现实的。
那么让洋务派慢慢发展重工业,民间自主发展轻工业,用上十年时间,加上中国这么大的体量,也应该会有一个相当的工业基础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西方世界力量降低后,中国目前的地位应该会相应的上升,虽然也未必能跟列强平起平坐,但自保之力应该有了。
这样再坚持二十年,等待二战之后,中国的国际地位也应该上升到列强的程度了。
让洋务派掌权,虽然缓慢,但总在前进,虽然缓慢,但总会转身。
让这个大国在历史上平安转身,这才是杨潮最大的心愿。
载沣登基后,在议会演讲,并确立了新的领导班子之后,国家这才开始运作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制定年号,张之洞领导的内阁最终确定了宏兴这两个字,希望大清能够重新兴盛起来。接着年号在议会通过,再以皇帝的旨意形式,昭告天下。
第二件事则是填补官缺,也可以说是大封功臣了,因为只有有功之臣,才能获得新朝任用,这是亘古不变的老规矩了。
但是任用官员的形式,却有一些不同,是由内阁提出名单,让皇帝来进行选择的。
选拔出来的地方大员,皇帝会一一接见,依然是清朝那一套老规矩。
让杨潮意外的是,他也在皇帝接见之列。
“小民杨潮,叩见陛下!”
万恶的磕头。
“爱卿平身,登莱青胶道虽称不上封疆大吏,加按察使衔后也是三品大员了。可不是一介小民!”
载沣心情显然不错,甚至带着打趣的口气跟杨潮说话。
杨潮哪里愿意跪着,当即就站了起来。
“赐坐!”
载沣立刻下令,一个老太监立刻就搬来了一张椅子。
八国联军、义和团,这么大的乱子,这些太监也活了下来,还真够顽强的。
杨潮也不像其他官员那样拘谨,坐椅子只敢坐半个屁股,他是踏踏实实的坐下,旁边的太监直瞪着他。
载沣却对太监道:“杨大人深通洋务,对我天朝礼仪却是不通,不要苛责了。”
太监赶忙躬身退到一边去了。
载沣又对杨潮道:“杨爱卿,你在德国时候的事情,朕可是记得的。说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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