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对呆籽的刺激相当大,呆籽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有点发懵,但又不停提醒自己赶快清醒,一遍遍努力地思索着。外祖母的存在等同于母亲的母亲,老婆婆若是呆籽的外祖母,那他岂不成了那个失踪小女孩的儿子。
这事怎么听怎么蹊跷,感觉不像是真的。
偏偏老婆婆一脸慈祥,语气平稳,也不像是在骗呆籽。况且,骗呆籽没有任何好处,他没钱没色,骗了他也卖不了几个钱。
那么,对方的话是真的吗?
呆籽满腹狐疑。
一直以来,呆籽总是不经意间考虑自己的父母是谁,他们长什么模样,在哪儿生活,自己是否还有弟弟妹妹。岂料有一天,他期待的答案会以这种方式突然出现,他没想到母亲的身份会是这个众人寻找的小女孩。
呆籽不懂,假如小女孩确确实实是自己的母亲,那为何她要抛弃自己,不与他一起生活。若不是呆籽偶遇师父息景,他恐怕会在某个又冷又饿的夜晚死掉。
所有困惑之中,呆籽最不明白的是,老婆婆如何知道自己是她的外孙,无凭无据的,加上这一次,他们才见了第二次面而已。
呆籽十分迷茫,一时间,他没有家人相逢的喜悦,而是不由的叹了口气。
“你心有疑惑,我完全能够理解。这个时候,你多半在想,我连你长什么模样都看不见,凭什么判断你是我的外孙。”老婆婆一句话道出了呆籽的想法,她也不着急,徐徐说了起来,“这事其实说来颇有几分讽刺,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在魔域遇到你。”
老婆婆找女儿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可惜总是杳无音讯,并且自己的眼睛也看不见了,寻人的难度陡增。每逢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心里始终空落落的。
她庆幸女儿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找不到意味着仍有希望。也正是因为大家都找不到香蕊,导致这些年来,寻找女儿的那些人,从来没机会顺着线索找到老婆婆。
老婆婆的生活一直非常安稳,为了避免往后突发意外,老婆婆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呆呆傻傻的哑巴,对外人不问不闻,掩埋一切。
即使如此,在她有生之年,依旧有一个厉害的妖魔来到了她的跟前。这个妖魔是跟随魔尊身边的四魔将之一墨骁,他邀请老婆婆去一趟魔域,说是有她女儿的消息。
原本老婆婆计划不理会墨骁,让对方碰一鼻子灰,自觉离开。但墨骁相当坚持,不管老婆婆是呆是傻,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请她到魔域走一趟。
老婆婆考虑良久,这么漫长的岁月,她苦于没有女儿的下落,很多地方她都去过,但魔尊居住的魔宫内,倒是从未有机会一探虚实。她想了想,决定去见这位魔尊碰碰运气。
无论是否有所收获,至少她笃定,她不会泄露任何消息给对方,免得对女儿不利。只要她什么都不说,那些人很快就会放弃从她身上找线索。
老婆婆来到魔宫,墨骁把她带到魔尊凉阖跟前,老婆婆不禁诧异,昔日给凉家带来灾难的人如今居然成为了魔尊。要不是凉阖发动凉宅的灾难,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失踪。
她对凉阖有恨意,但她依旧表情平静,静到似乎停止了思考。在魔宫和凉阖正面起冲突一点儿不明智,她不会做这么没有胜算的争执。
同样,凉阖也无与老婆婆交谈的打算,他仅是给了老婆婆一块丝绢,就是呆籽见到老婆婆时看见的那一张。
闻了闻丝绢的花香,老婆婆的心猛地震了一下。
她对这个香味魂牵梦萦,这来源于自己的女儿。
让她惊讶不已的是,这种香味和小时候的稚嫩截然不同,家族成长的三个阶段,发芽,开花,结果。她的宝贝女儿香蕊长大成人,已经步入后面的阶段了。
她想不到女儿如今已为人母,丝绢上透出第三阶段的味道。
老婆婆辨别出了味道的变化,她细细地摩挲丝绢,上面绣制的花草歪歪扭扭,这一点,女儿仍旧没有进步。
凉阖淡淡说道,这块丝帕是在几百年前找到的,他们始终找不到小女孩的家人,日子久了,丝绢的味道非常淡了。
然而,即使是极浅的味道,老婆婆也不会判断错误,她相信自己有小外孙了,可惜,她同样不清楚,她的小外孙在哪儿。
结束了与凉阖的见面,老婆婆留在魔宫并没急着要走,凉阖也再没与她见面。墨骁偶尔来小花园看看她,老婆婆不说话,一动不动坐在石凳,墨骁感到无趣很快又走了。
世事难料,当老婆婆考虑自己是否该走出魔宫的时候,一抹淡淡的味道飘过她的鼻尖。她又惊又喜,再三判断之后,感慨老天有眼,尽管女儿尚未找到,可喜的是,小外孙找到了。
老婆婆口中的这位小外孙就是长期苦恼自己不发芽的呆籽。
呆籽想得越多越糊涂,他咬住嘴唇,心里嘀咕。师父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凭空掉下来一个外祖母,呆籽适应不良,认为应当小心些。
他挠挠头,仔细闻了闻自己身上:“尸体兄说我中了毒,气味怪怪的。我又没发芽,味道又这么怪,我们怎么可能会一样。”
“正因为你身上这个怪怪的毒,我才确定是你,没有认错人。”老婆婆说道,“这事算得上是因祸得福。早些年,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曾祖父,他年轻时一次出外,遇到了凶狠无比的妖兽。”
一场恶战,老婆婆的父亲终于杀掉了妖兽,但他自己也被妖兽重伤,体内聚集了大量妖毒无法驱除。
起初,他非常担心,可后来,他慢慢发现这些妖毒对身体没有多少不良影响,就逐渐淡忘了此事。年复一年,当他意识到情况不对时,自己的气味已然改变。
原本纯净的花香受到妖毒影响,转变为一种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的独有味道。
没多久,老婆婆出生了。她与父亲一样,自身的气味发生了改变,和同族们颇不相同。此后,小女孩香蕊依旧如此。
如今呆籽仍然是这种情况,这股怪怪的妖毒压住了自身的气息。倘若呆籽并非老婆婆的外孙,那么老婆婆只能感叹,另一株不幸的花也被这只死去的妖兽咬伤了。
听了这些话,呆籽愈发晕乎乎:“我没发芽,说不准是花是草是树,不一定会开花的,万一我就是一颗不发芽的种子呢。”
闻言,老婆婆不由笑了笑,黯淡无光的眸子望向呆籽:“你若照此下去,再过千年万年,也不一定会发芽。”
呆籽顿感晴天霹雳,他真的不能发芽,不会这么惨吧?
他哆嗦问道:“为什么?”
“傻孩子,兰荪基本上无法发芽。”老婆婆拍了拍呆籽的肩膀,“我们的成长与别的植物不同,光是晒太阳和喝水,很难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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