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天微微亮,宋静言照例早起练剑。
玄照煦跟着宋静言多年,听着屋外声响也出了门,一大早师姐弟二人你来我往过招甚是酣畅淋漓。等赵应成来接二位去与长渊的弟子会和时,二人正挤在水池边抢着洗脸。
“赵师弟你先等等!”宋静言一把将自家师弟的脸拍进水池子里,自己慢条斯理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净后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玄照煦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对着初升的太阳翻了个白眼。
拥有一个每天坑师弟的师姐是怎样的体验?
赵应成送二人到一座山头便不肯再送,玄照煦追问为何,赵应成推说是霍云师兄脾气清冷,不太喜人多。
“这叫霍云的就是此次一同和我们下山的‘天之骄子’?”玄照煦别了别嘴:“脾气不小,本事不知道是不是和脾气一样大。”
宋静言轮回了这么多世什么奇怪的人没见过,想当初自己还不是摆谱子的一把好手,果然天道好轮回。
二人所至之处鸟鸣深远延长,周遭树木繁多到几乎让人觉得无人居住。
“霍云好奇怪!”玄照煦气鼓鼓将身边及腰的蒿草踹到一边:“怎和一野人似得?再喜欢清静,也不是这样的喜欢法吧?”
宋静言点头同意,这荒山野岭的,闹鬼倒是更合适,住人还是免了。
再往上便隐隐听得剑啸,声势不小。
“师姐师姐……”
宋静言将手指放在唇边:“嘘——”
她轻轻往前走两步,拨开茂密的树影上前望去。
一道玄色身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驰而过,树叶洋洋洒洒而下,他出招快如闪电,每一剑若一道白光闪过,待他安安稳稳落在地上,剑上穿着密密麻麻刚才飘零的树叶。
“好快——”宋静言忍不住惊叹,她自诩自己剑术已能独当一面,出了碧月阁才知道天下之大,能人者众多。
男子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他的身上,为那一身沉重的黑色抹上一丝灵动。
他很高,几近两米。
细长的眼眸微微上挑,眉形硬挺。眼珠如深潭般幽黑,只一眼,便让宋静言呆立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她还记得霍冬荣杀至青璃峰下,入目全是猩红的鲜血。
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门内弟子肢体已经残缺不堪。鲜血汩汩从断掉的手臂、大腿中流出染红了干燥的土壤,甚至草木上还挂连着从横断的腰部中流出血色的残破内脏。
他扛着一把极大的长刀,虽只有一个人站在她对面,却忽略不了扑面而来的威胁。
刀尖上滴血未沾,刀背在日光下闪耀着刺目的白。
一眼便是千年。
再定住心神望过去,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身形,他眼内却不再是当年泛着狂躁的暗红色,深黑若幽潭,甚是清冷无双。
他手中也不再是刺目可怕的长刀,他握着长剑遥遥指着她,他说——
‘好久不见,师尊。’
她还记得的!
霍冬荣低哑的声线还回荡在她的脑海,面前的男人却已失去耐性,他眉头微皱:“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明明长着和霍冬荣一模一样的脸,却……问我是谁?
眼泪似乎决堤而出,她本想忍住,却在他一步步走近后,溃不成军。
他见宋静言一言不发却泪流满面,眉头皱得更紧,却将剑收了回去,又问:“你到底是谁?”
你是谁?我可曾见过你?
霍云出生至今二十载,头一回见到一个女人和疯了一样涕泗横流——好吧,她倒未哭得不堪入目,可这样的眼泪让他心烦意乱,让他怀疑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玄照煦听见滴答声不断砸在地面枯叶上转头看自家师姐,这才发现宋静言哭的双眼通红,狠狠咬住唇双手紧握。
“师姐!”他慌了,自己跟着师姐近乎十年,何时见过宋静言哭过!更何况,是这样难以控制的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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