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三拳头发有点乱,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翘起嘴巴,“我有八个妹妹,九个弟弟,这点夜宵还不够他们吃呢。”
傅余年要调侃一句,你爸妈真能生,却觉得不对劲,这么大的生育量,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女人能完成的。
那些摊主依次打包好了夜宵,然后又笑呵呵的和狂三拳说再见。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稷下福利院。
这个点应该是关门了的,可是门卫老大爷看到了他,便打开了门,“小狂,来了啊,你也够辛苦的。”
狂三拳笑着递过去半瓶酒,“我喝了没几口,您凑合着。”
老大爷笑呵呵的,“你小子,每回都不落空,我要年轻三十岁,老子也跟着你去砍人混社会,赚大钱。”
狂三拳哈哈大笑。
这是一家规模极小的福利院,只有一座二层小楼,漆皮掉落,楼台破烂,水槽处都长出青苔了,处处透露着破败之相。
“啾啾、牛牛、臭臭、小弟小妹,出来吃宵夜了。”狂三拳站在楼下,仰起脖子大喊了一声。
二楼的房间灯光,依次亮起,许多的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跑下楼,抱住了狂三拳的大腿,胳膊,“大哥哥,你来了啊。”
“大哥哥,我最近学了一首歌,我要给你唱。”
“大哥哥,我认识了好多字呢。”
这些小孩子年纪大都在八九岁左右,身上穿的都是大路货,不过十分整洁,看来照顾他们的人,还是很用心的。
狂三拳挨个摸了摸头,竖起了大拇指,道:“你们厉害,大哥哥老了,来,吃完夜宵了再唱,再跳,哈哈。”
“谢谢大哥哥。”
“大哥哥,我长大了也要和你一样,给弟弟妹妹们带夜宵吃。”
狂三拳点点头,“啾啾,吃完宵夜了喝点药,你的感冒就好了。”
傅余年主动悄悄的站到了门房阴影处,望着眼前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心里顿时被暖到了。
狂三拳在一楼小厨房照顾那些孩子们吃完宵夜,刷了牙,洗了澡之后,然后笑着和他们相互击掌,互道晚安。
傅余年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世间有人身居高位,手揽大权者标榜光明正大,实则蝇营狗苟,卑躬屈膝。
有人富可敌国,财产无数者宣扬大爱无私,但却为富不仁,贪婪自私。
这样的人大有人在。
也有像狂三拳这样出身乡野陋巷,无依无靠,干着碰瓷抢劫,杀人越货的脏脏事情,每天在生与死的泥沼里挣扎,却心底温暖,尽力照顾着福利院无家可归的孩子。
谁脏谁干净?
还真他·妈的是个说不清的难题。
有人说每一个拿命奋斗的男人,心底都有一个温暖的理由,说这话的人真他·妈的是个天才。
狂三拳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院长,还不睡啊。”
门卫老大爷就是福利院的院长,坐在门房处,咳嗽了一声,“灌了一口二锅头,一点睡意也没了。”
狂三拳点上一支烟,“大爷,你已经过了震碎床板的时候了,一夜七次郎,还得看我们年轻人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院长老大爷骂了一声,随口又提了一句,“子铭好吗?”
“能吃能睡,社团的事情也挺好的。”狂三拳笑了笑。
“哎,这家福利院,要不是他供着饭食,你供着衣服,这些小王八蛋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个街头了。你说他们吃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就长不大呢?韭菜今天收割,明天又是一茬,这些小王八蛋都长了多少天了,还是个小玩意儿。”老大爷叹了口气。
狂三拳没有注意到老大爷的伤感,“我小时候不就是被你饥一口饱一口拉扯大的嘛,他们也会长大的。”
老大爷笑了笑,注意到傅余年的存在,“你朋友啊?”
狂三拳手上的烟头一明一暗的,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啊,我朋友。”
老大爷精神矍铄,尤其那一对眼睛,虽然眯着,但掩盖不住眼中的精光,“你这个朋友格局不错,说不定是你的贵人呢。”
“也有可能是我的皇妃或者基佬,哈哈!”狂三拳哈哈大笑。
第二天下午上完课。
狂三拳开着一辆破皮卡停在了校门口,嘚嘚瑟瑟的坐在车头上抽着烟,看见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了,吹个口哨。
等傅余年出来,他笑了笑,拿出一个泛黄的小本子,翻看了一下,“走,带你熟悉一下业务。”
傅余年有些好奇,“干啥?”
“收钱。”狂三拳发动车子。
这破皮卡全身都湖上干巴的泥污,特别脏,车前大灯早就成了一个黑窟窿,开起来咣当咣当的,像骑着一群老母鸡,咕哩呱啦,不断发出刺耳的巨响,好像各个部件是用胶带粘起来的,随时都会散架一样。
狂三拳一路开,一路放着摇滚,听起来还挺嗨的。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破皮卡停在了一家麻将馆面前。
“就这儿?”傅余年指着招牌。
狂三拳跳下车,从后备箱拿出来一桶红色油漆,然后拿出刷子,站在大门前,哗啦啦就刷好了几个红色的大字。
欠债不还钱,全家地府见!
傅余年有点懵,不就是收债嘛,怎么还破坏人家的生意了?
“嘿嘿,你刚入行,不懂规矩。我要不写这个,人家以为咱们是闹事的,把咱们砍了也说不定,到时候找谁哭去?可我要写了这个,他们就知道是收账的,再过分也不会砍人。”狂三拳嘴里叼着一支烟,做起这一切来特别利索。
干完了这一切,狂三拳朝他丢过来一个砍刀,“走吧,这里面没人,咱们去另外一个他的狗窝。”
破皮卡再一次启动起来。
说实话,傅余年还真是有点担心,害怕皮卡突然散架,成了一堆子破铜烂铁,不过这样的驾驶体验,应该很有趣。
傅余年也想上去体验一把。
破皮卡咣当咣当转了一个圈,来到了另一家麻将馆,狂三拳笑呵呵的递给傅余年油漆桶,“来,大学生,这一次你写。”
傅余年也笑呵呵的接过油漆桶。
狂三拳点上一支烟,“大学生,写点什么?”
“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怎么样?”傅余年半开玩笑的道。
狂三拳有些不屑,“我还宝塔镇河妖,蘑菇放辣椒呢。”
傅余年准备下笔。
狂三拳以一个过来人的口气说道:“有时候啊,这些人提前知道你要来,就是关门不出来,你也不能找个蓝翔毕业的小弟,开着挖掘机强拆吧?那样也犯法啊,犯法的事情我们是不干的。写这个,效果最明显,不但鞥能恶心人,还能把他们叫出来,经济又实惠,是收账必备神器。”
他的话音落下不到十秒,一个大汉就走了出来。
“我尼玛的,谁啊!敢在这儿乱画乱写,活的不耐烦了啊!信不信老子把你们乱棍敲死啊。”大汉恶狠狠的,但只是站着骂,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狂三拳一脚踩灭了烟头,“我尼玛的,欠债的就是大爷了?你小子谁啊,赶紧滚进去,把赖麻将叫出来。”
这两家麻将馆的老板,外号就叫赖麻将。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妈的,欺负到咱们头上了,揍他。”
“老子也手痒痒了,放倒了这两个兔崽子再说。”
大汉身边又过来两人,三个人叽叽喳喳的语言威胁,但在傅余年看来,有些色厉内荏,手里也没个家伙,动手的可能性不大。
这时候,一个圆圆的,光溜溜的脑袋从麻将馆里面探出来,还带着一副太阳镜,招了招手,懒洋洋的说:“四合堂是吧?鳌子铭的小弟长进了啊,带他们进来吧。”
两人迈着大步伐走进了麻将馆。
里面空间不大,七八张桌子,乌烟瘴气的,各种气味充斥在一起,十分难闻,傅余年强忍着强烈的恶心感觉。
狂三拳一点都不在乎,还笑呵呵的,对他小声说道:“放心吧,他既然提到了鳌老大,就绝不会咬人了。”
“就算动手,你一巴掌拍飞一个,不到十秒钟就能结局了这些小鱼小虾小王八。”狂三拳特别的淡定。
昨晚福利院老大爷说起狂三拳八岁就开始在街头混饭吃,这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夸张,但也是十分可信的。
里面还有一些人在玩牌,打麻将的,见两人进来,一个个都抬起头,脸色很不好看,好像是他们两个把这些人的钱包全掏空了一样。
赖麻将五短身材,稍胖,脸上的白肉一坨一坨的,堆积成了双下巴,脑后的槽头肉特别横,他指了指一张空桌子,语气冷冷的道:“坐吧。”
傅余年和狂三拳脸上毫无惧意,堂堂正正的坐了下来。
“现在的后生小鬼真是无法无天了,就算是鳌子铭亲自上门,我要问我一声好,递我一支烟,然后再说正事的。你们倒好,上一家涂了红漆写了字,又找到这儿来了,本事不小啊。”赖麻将嘴里叼着烟,右手手指不断翻转着一张麻将牌。
狂三拳十分硬气,一点都不吃那一套,大声道:“别整那些没用的,有钱亲兄弟,没钱算个屁。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和我们老大是亲兄弟,该给的钱一分都不能少,我就是干这个的,特别的专业。”
赖麻将面对狂三拳,一时间也没了话。
首先不能动手,其次论嘴皮子的功夫,他又顾忌自己老大的身份,不好开口,不能和狂三拳对骂,只好憋了一口气,脸上烧的火辣辣。
赖麻将给一个小弟使了个眼色。
那小弟走到门口小柜台前,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大袋子钱,丢到了狂三拳面前,“小子,这是三十万,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狂三拳在钱袋子上面拍了两下,瞅了一眼,就已经知道了数量,“赖老板,你好歹也是个大老板,怎么连这点钱都没有?太不痛快了吧。”
“就这么多,不要了滚蛋。”赖麻将转过去脸面,冷哼了一声。
“妈的,干一架吗?”狂三拳抽出了腰带上的砍刀。
这砍刀没有开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