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那个孩子,满眼里是这样的乞求,可是那时候,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陌生街头。
肖甲梓看着她,微微失神。知道她心地善良,没想到善良到如此滥爱的地步。也是,若不是她这么容易心软,当初怎么会去“破坏”他的隔离治疗呢?
或许他的目光有了些许温度,烫到了她,她看着他笑了一下:“你是在想我是个滥好人吧?其实……我只是在回报而已。我自己以前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是师父一家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家。”不知是不是因为饮酒的缘故,眼神里微微氤氲了雾气,目光似乎穿过他望向虚无的远处。声音越来越轻,渐归沉默,似乎陷入了回忆。
耳边响起轻轻的话声:“说给我听。”他前倾了身体,温柔又执拗的语气,近在眼前的瞳眸,如深湖般让人沉溺的注视。
微醺酒意在她脸上洇出两抹晕红,在她的眼中蓄满水色,波光粼闪,笑容艳如夜花盛放,黑夜似乎都被耀得退却了几分。
“嗯……好吧。我跟师父第一次遇到的场面,可有意思了。那一年我七岁,在一个陌生城市流浪,正遇到掌门和师父在城里采购年货。我就趁他们不注意,钻进了他们的一个包里,躲在里面把包里的干果吃得剩了一包的壳。师父没发现,把我和包一起背上了山,累得他半死。到家一开拉链,我就滚了出来,手拿一个核桃砸向师父。师父一把接住了核桃,很阴险地狞笑着说:小妞,想吃核桃吗?大爷替你捏开……两个手指头啪嚓一下就捏碎了啊!
要知道我躲在包里把那个核桃又捏又咬,折腾了半个小时都没弄破壳啊。我一看这小子是会武功的啊,把我当小偷就地正法怎么办啊,吓得我啊……扑嗵一下就跪下了,抱着他大腿,喊了一句:大侠好威武,收小的为徒吧!……就这样,他虽然只比我大四岁,我却成了他的徒弟。哈哈哈,好玩吧?……咦,不好笑吗?”要知道,无论谁听她这段传奇经历,都会笑翻。
肖甲梓没有笑。他的眼睛里透着微微心疼,沉默半晌,问道:“那么,之前呢?”
“什么?”何桃似乎没听懂的样子,又啜了一小口红酒,“恩,好喝呢,比我们掌门买的干红葡萄酒甜呢。”
“这是半干葡萄酒,有甜味的。干红是没有甜味的。”他解释了一下,但思维并没有被她的顾左右而言他带跑,迅速回转话题:“我是说,你在遇到何止之前,为什么会流浪?”
“啊呀……”她桌子底下的小腿不安分地动了动,脚尖不小心触到了他的腿,抱歉地笑了笑,道:“以前的事嘛,我那时小,父母是谁,家在哪里,为什么流浪,记不清了。你知道每年都有很多孩子走失的,我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那你有找过父母吗?”
“没有,掌门和夫人待我视如己出,我干嘛还要找他们呢?呵呵。”虽是笑着,瞳眸忽然沉凉的温度,却泄露了她的口是心非。
他说:“或许,你可以尝试……”
未等他说完,她忽然堆出一脸悲凄,对月悲号:“何桃大逆不道啊!!三分教养我长大,教我功夫,供我上学,待我恩重如山,我却把何家的传家宝送人了!而且这人他不肯还我啊,不肯还我……”
一边泣血哀号,一边把颤抖的爪子伸向肖甲梓的领口,月色之下,状如暗夜僵尸。
肖甲梓忍无可忍,站起来甩袖而去。
吓跑了肖甲梓,何桃得意地嘿嘿乐了半天。乐着乐着,笑容零落下去。
遇到何止之前的事?
那时她也有七岁了,很多事情记不清楚,也弄不明白,却有一些记忆的片断偶然闪现,几张面孔隐约可见,分不清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来自于她的想像或是梦境。
“你是你妈妈的污点,你的存在迟早会毁了她……”
这样的话音穿越时间,刺得她耳膜疼痛。
她用力甩了甩头。时间隔了太久,她记不清了。以前的事,没必要记得。不需要记得。
早晨,肖甲梓一出卧室门,就被门口一个圆圆滚滚的东西差点绊倒,回头一看,竟有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被窝卷儿横在门口。正诧异间,被窝卷动了一动,拱出一个头发毛乱的脑袋,睡眼迷蒙地冲他一笑。
“何桃?!”他讶异地道,“你怎么睡在这里?”
“唔,我怕铜锣帮夜袭,所以守在门口……”
“谁说要你守了?”他的语气格外地严厉,脸色也阴得可怕。
何桃有点委屈,也有点紧张,匆忙地往上起,从被窝卷里钻出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衫,早晨清凉的空气立刻浸凉了肌肤。肖甲梓恨恨地咬了咬牙,伸手把她拽过来,有点粗暴地揽在胸口,替她抵挡一点凉气,反手再推开卧室的门,揽着她就走了进去。
穿戴整齐正打算往外走的肖尧乖看到他们这般姿式进来,奇道:“咦?桃姐姐?”
肖甲梓手臂用力,把何桃推得坐倒在床上,转头对尧乖干脆地道:“尧乖先出去吧。”
“哦。”
肖尧乖听话地走出去,一出门就被门口的被子绊了个狗啃泥。
一直在旁观望的管家大人,赶忙上前扶起来,替他揉着摔痛的膝盖,叹道:“唉,你们两兄弟,前赴后继地栽在这女人手里……小少爷,跟我说说,刚刚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哥哥很强硬地把桃姐姐抱了进去,扔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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