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莫晚是被房东的敲门声吵醒的。
昨晚,她在客厅那张舒适的贵妃榻上躺着,看着兰泽各式各样的新闻,不知不觉就有了睡意。
不过在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身上竟然随手盖上了那件从兰泽的公寓带回来的漂亮的披肩,她还是微微皱了眉。
拉开门,虽然敲门的力道很小,但是在这栋无比脆弱的公寓里还是可以足够让左右的邻居都听到这里的动静。
她的房东茉莉女士是一位典型的法国女郎,金红色的卷发被搭理得漂亮得体,面孔消瘦却不失精致,纤细的身体并不阻碍她修长的四肢。走路的时候抬头挺胸的样子仿佛她也是贵族的一员一样,高傲地看着所有人。
不过,除去这一点,她其实是个不错的房东。
比如她从不会因为迟交房租而变得脾气暴躁,骂骂咧咧,对人指手画脚。只是会从鼻子里发出轻蔑地“哼”的一声,表情严肃地通知她迟交一天就要多给二十欧的罚金。然后在第二天同一个时间准时敲响赵莫晚的房间门,在拿到多交的那二十欧的时候表情像是终于抓到凡人的警卫一样,得意洋洋,不可一世。
可是赵莫晚并不讨厌这样的她。
至少她只是个再真实不过的,普通的法国女人。有着一份大约收入平平的工作,有丈夫有孩子,或许孩子还很小,因为她需要这份额外的收入来支持家用。可是偶尔在她收到按时的房租,甚至是接下来三个月的量的时候,也会开心地露出满意的笑容。——当然,那和我们一般人开心的笑容不同,是矜持而控制的微笑。然后心情很好地跟赵莫晚说起她那个在学校又调皮捣蛋了的小学生儿子。……噢,现在应该是初中生了才对。
当赵莫晚从茉莉口中听到她儿子已经初中二年级了的时候,才感觉到了时间的飞逝。
多么奇怪的感觉。
明明她自己根本没有见过这位让他的母亲又爱又恨的小顽童,但是又根深蒂固地伴随着她在法国的时间慢慢成长着。
快要四个月不见的茉莉,还是和赵莫晚记忆里一样,穿着她最喜欢的橙色呢子外套,站在她房间门口不耐烦地抽着烟。
这是每个秋天她都会有的打扮。
“你好,茉莉,好久不见了。”赵莫晚微笑地打招呼,和她轻轻地拥抱了一下。
茉莉女士没有拒绝,和往常一样放下烟,笑着和她寒暄了几句。内容无非是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她总是喜欢从别人的麻烦事上找到自己的优越感。你知道,这种感觉其实棒极了。)而从她的话语里,赵莫晚竟然有一种自己这几个月根本没有离开过这里的错觉。
转念一想,的确也是。在她离开之前已经预支了三个月的房租。
所以现在茉莉女士才会像平时一样准时地来收房租。
“亲爱的茉莉,我其实昨晚才回来。这几个月因为工作所以去了国外呢!”
“噢,真的吗?你是去了哪里?德国?英国?不会是现拖我们后腿的意大利和西班牙吧?我听说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现在成天就担心他们的政府会宣告破产,一个劲儿地希望我们接济他们呢!”
“不是,我回中国去了一趟。”赵莫晚笑着摇摇头,看着茉莉女士惊讶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因为工作上的原因。”
“噢,原来是这样。偶尔回家去看看也是好了。”收起刚才的兴奋,茉莉女士清了清喉咙,“那么,房租……”
“请你稍等,我需要找找看家里有没有足够的现金。”赵莫晚略带歉意地说。
东拼西凑地找了半天,结果还差二十欧。赵莫晚为自己最近坏到极致的运气感到头疼。有些无奈地对等在门口有些不耐烦地又拿起烟来抽的房东说:
“似乎不够。”
“还差多少?”茉莉女士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快了,浅色的眸子是灰蓝色的,此刻看起来有些冰冷的寒意。
“二十。”
“我想你的新邻居应该会很好心地愿意借给你的,对吧?”她指了指端着一盘水果走来的冉凡,笑着问。
二十分钟后,赵莫晚吃着冉凡带给她的葡萄,再三表示着自己的感谢之意。少年却只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赵莫晚说要去取钱还他都不愿意。
“你昨天晚上做了饭给我吃,这样就已经相抵了。不必麻烦了!”
赵莫晚虽然很想说那么一顿饭也不值什么钱,可是看着少年比昨天低落了许多的神情,没有再逼他,只得耐着性子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我就要搬走了。”
“诶?为什么?”
“学校给了我一笔慷慨的奖学金,还有单独供我使用的工作间。”提到这里,少年的脸上出现了充满希望的快乐神色。
“那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我只是觉得这样搬来搬去的挺麻烦的。而且我才刚习惯了这里。”
“可是你却并没有犹豫过不搬走。”赵莫晚肯定地说。
“是……”看着赵莫晚严肃的神色,冉凡突然笑了,“我都忘了,你是学心理学的呢。原来这的能够看穿人心啊,真是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赵莫晚打探的样子太过露骨,冉凡终于放弃了再做逗留的想法,很快地端起自己的盘子,告辞离开了赵莫晚的房间。
“对了,你拿的奖学金,叫什么名字?”赵莫晚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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