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在上,是他们不中用吗?明明就是这位大小姐蹊跷吧?那力道,那眼神,他们绑一块儿也比不了啊?人人心中无不在想,凤太傅方才说的将那些下人发卖了,到底是说说而已,还是当真的?毕竟,其中有两人是凤子瑜使唤得顺手,在凤夫人面前也常常露面的。
念头方落,便听凤太傅微微提高声音,唤道:“凤大管家?”
话音落下不久,只见明珠苑外头,下人所站立的队伍末尾,走出来一位年逾五十的老管家。脸色有些发黑,褶子深深,步履有些苍老,走过来对凤太傅道:“大人唤老奴?”
众多下人们只见凤大管家从队尾站了出来,竟是再没有叫凤太傅多喊一声,不由得十分惊奇。只因为,这位凤大管家有个毛病,那便是耳朵不太好使,常常揪着他的耳朵喊,他也是听不见的。
这一回,凤太傅只叫了他一声,又没有刻意高声,他怎么就听见了?一时间,全都好奇地看着凤大管家,听着他和凤太傅的对话。
只听凤太傅用平常说话的那般音量说道:“你可记得方才那几个下人的脸?到夫人院子里去,把他们的卖身契拿来,叫人捆了明日便卖出去吧。”
众人只以为凤大管家必然是听不清的,谁知他不仅听清了,竟然也敢应下:“是,大人。”说罢,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众多下人看着凤大管家的背影,仍旧是苍老的,可是似乎又隐隐有些不一样。仿佛,竟是笔直了一些?再不似那个暮霭沉沉的老年男子了。
这位凤大管家,原本是凤太傅早年的心腹之一,故而才被赐姓了凤。后来府上出了一名心腹撞墙自尽的事,旁人不知因由,他却是知晓一些的。毕竟,寻找凤瑶下落的事,便是由他操办的。
他办事不力,始终没找到凤瑶的下落,以至于凤太傅心灰意懒,再无心家事,将一切事务都交给凤夫人打理,再不过问。凤夫人的手段严苛,偏听偏信,府里的气氛渐渐变了,愈发盛行起阿谀奉承来。
老管家不喜这些,便渐渐敛了锋芒,蛰伏起来。多年过去,老管家虽然不曾捧着谁,却也兢兢业业做事,几乎没有出过岔子。倒也有几回被凤夫人扣了帽子,要撤他的职位,换上她的亲信,都在凤太傅的出面下不了了之。
大概是凤夫人摸到了凤太傅的底线,后来再没有动他,只不过府里的要事、带油水的差事,再也不找他办罢了。渐渐的,凤大管家便得了时常听不清话的毛病,这些年做的差事越发少了。
若非跟随过凤太傅多年,还有些脸面,且府里也不缺他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钱,只怕早就撵了出去。当然,这也造成了,凤大管家手中实权不多。背对众人不紧不慢往外走去的凤大管家,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散发出了清明的精光。他家大人,似乎要立起来了。而他家大小姐,也不是个面团子的人儿。
另一头,凤蔚然终于从砰砰乱跳的激动中回神,猛地扑到凤瑶的身前,两眼亮晶晶地道:“姐姐,你真厉害!”
此时此刻,凤蔚然终于相信,凤太傅之前说与她听的,桂花节当日,凤瑶在御前便把丞相之女当胸一脚踹飞了的事。因为,凤瑶柔弱美丽的外表下,竟是有着真正的本事!
那些可恶的大犬,如今终于来了一个敢收拾它们的人。凤蔚然想起昨日被大犬逼到床上,差点吓晕的事,只觉此刻无比痛快。她并不敢想,凤瑶是为了她,才把这些大犬们收拾掉的。但是,心中厌恶的大犬被亲姐姐收拾了,还是叫她十分痛快。
便将俊秀的脸儿一正,指着院子里的乱七八糟,脆声说道:“姐姐莫气,说起来这些小畜生还做了件好事呢。姐姐不喜浓烈艳丽的家居摆设,正好由它们挠乱了,却省了我再撤去的工夫。等吃过午饭,我重新设计一回,给姐姐布置一个素淡的。”说着,又悄悄朝凤太傅努了努嘴,说道:“爹爹的库房里有不少好东西,姐姐别客气,都搬你屋里。”
这样玲珑剔透的小姑娘,真是叫人喜欢,凤瑶投桃报李,也凑她耳边说道:“你喜欢什么,也只管告诉我,到时候我一道儿给你拎出来,回头都送你屋里去。”
“多谢姐姐。”凤蔚然惊喜不已,这回直是高兴得连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抿着嘴儿笑。却因为太高兴竟是抿不住,便抬起手来,捂着嘴儿笑得眼儿弯弯。
因着明珠苑被几只大犬糟蹋得面目全非,而满院子里又到处充斥着狗毛,凤太傅直皱眉头,说道:“瑶儿,这里下不了脚,不如你先到蔚然的院子里坐一坐罢?等这里收拾干净了,再商量布置的事情。”
凤瑶点了点头:“好,但凭爹安排。”
这一句话,愈发叫凤太傅的心中生起熊熊万丈的慈爱。他板起面孔,严肃地看向明珠苑外站着的一干下人们,沉声说道:“一个时辰之内,把院子打扫干净,不允许再见到一丝狗毛!”
下人们只得低头答道:“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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