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人家一个就很凄惨了,他却是两个都有,认命吧!
重重叠叠的帘幕。
他曾经躲在这里让母亲找不到,在帘子内偷看母亲的焦急;
也曾经躲在这里,突然跳出来吓唬过母亲和阿姊;
也在不愿意听先生授课时躲到过这里……
可是今天,他一点都听不懂帘子外面的人的对话。
他只觉得害怕,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惧。母亲正在跪地哀求,她的额头都已经磕出了血,可为什么父亲仍然只是视线冰冷地看着母亲?
不是所有人都说他最宠爱母亲吗?
“为了陵儿,你必须死!”
父亲只是说着一个最简单的句子,他却怎么都不能明白。
为什么为了他,母亲就要死?他才不要母亲死!
他正要从帘里钻出,身后的于安死死扣住了他的身体和嘴。
于安满头冷汗,眼睛中全是哀求。他在于安的按压下,一动不能动。
两个宫人拖了母亲出去,母亲原本的呜咽哀求声,变成了凄厉的叫声:“让我再见陵儿一面……陵儿,陵儿,陵儿……”
母亲额头的鲜血落在地面上。
一滴,一滴,一滴……
涔进地板中,成为他心上一生都抹不去的痕迹。
那血腥气永远都漂浮在大殿内,也永远漂浮在他的鼻端。
母亲时而哀求悲痛,时而绝望凄厉的声音,在黑暗的大殿内,和着血腥味,徘徊不止。
夜夜,日日,月月,年年;
年年,月月,日日,夜夜。
从没有停止过……
陵儿,陵儿,陵儿……
母亲额头的血越落越急,越落越多,已经淹没到他的胸口。
“母亲,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是你的错……
赵陵整个人在毯子里缩成一团,一头冷汗,却紧咬着嘴唇,一声都不肯出。
“陵哥哥,陵哥哥……”云歌轻摇着赵陵。
赵陵从噩梦中醒来的一瞬,一把推开了云歌,“大胆奴才,谁准你……”
等看清是云歌,看清楚自己是睡在苍茫广阔又自由的天地间,而非暗影重重的殿堂内,他立即收了声音,眼神渐渐从冷厉变成了迷茫。
云歌被赵陵推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却只是揉着屁股,小声地问:“你做噩梦了吗?”
赵陵定定地看着夜色深处,似乎没有听见云歌的话。
云歌坐到篝火旁,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翻了一会儿,找出几颗酸枣丢进水中,待水煮开后,端给赵陵。
赵陵盯着云歌手中的杯子,没有接的意思。
云歌轻声说:“颜色虽然难看,可效果很好,酸枣有安定心神的作用。”
赵陵依然没有动,云歌的眼睛骨碌转了一圈,“我不肯喝药时,我娘都给我唱歌哄我喝药,我也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见她似乎张口就要唱起来,赵陵看了一眼沉睡的众人,端过了碗。
云歌笑眯眯地望着他,赵陵喝完水,一声不吭地躺下睡觉。
云歌拥着毯子看了他一会儿后,往他身边凑了凑。
她凑一寸,赵陵沉默地后退一寸,云歌再凑一寸,赵陵又后退一寸,云歌再凑一寸,赵陵又后退一寸……
赵陵终于忍无可忍,压着声音问:“你想干什么?”
“我睡不着,你正好也睡不着,那我们说会儿话,好不好?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会。”
“那我给你讲故事。”云歌未等他同意,已经开始自说自话,“有一年,我爹爹带我去爬雪山……”
赵陵本想装睡,让云歌停止唠叨,云歌却自己一人讲得很是开心,讲完了她的雪山经历,又开始讲她的二哥、三哥,赵陵冷着声音说:“我要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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