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本是多疑的人,可是很奇怪,他相信这个把刀架到他脖子上的人。这人举止间的倨傲,竟让他觉得几分熟悉,“云歌的罪名早已撤销,已经放出大牢,如今在谏议大夫孟珏府上。”
男子深盯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撤刀、转身,上马,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眨眼的工夫,他的人已经在马上。
仍有几十个铠甲森寒的侍卫手持刀戈,围在他身周,他却视若不见,十分从容地策着马离去。
他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一地的尸首,众人的心惊胆寒,竟好似只是他的一场游戏。霍山怒喝了一声,将手中的宝刀扔向他。霍禹如梦初醒,立即下令:“追杀来人!陈田、王子怒立即去调羽林营。”
男子闻声回头。霍山的刀在空中,呼啸着直直击向他的脸。众人都以为他肯定能避开。却不料,男子不避不闪,任由刀直直击在了面具上。
“啊!”
不少人的惊叫声中竟透出了一丝惋惜,却是惊叫未完,就变成了目瞪口呆。
只看银狼面具从中裂开,男子却毫发未伤,显然他是有意如此,狰狞的面具下,竟是一张清冷异常的俊颜。
男子的目光在霍光面上微顿一下,转回了头。
不过一瞬。
一匹白马,一匹黑马,迅速消失在山林中。
看清楚男子容貌的刹那,霍光如遭雷击,眼前一黑,直直向地上栽去。
霍云忙扶住了他,“伯伯,伯伯……”
霍禹、霍山、霍成君都立即围了过来。
“爹,爹!”
“伯伯,伯伯!”
七叫八嚷中,几个仆人又是给霍光顺气,又是烧艾草给霍光嗅。霍光的气息略微平顺,人却迟迟不能回神,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思索。半晌后,他对霍禹吩咐:“不许再追那个人了,也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情。”想了想,他又吩咐:“回去后,把今天的侍卫全都安排到边疆参军。”
霍禹虽心中不解,却不敢发问,只能连连应“是”。
云歌是三月见过的最听话也最冷漠的病人。不管多苦的药,只要端到她面前,她肯定一口喝尽,不管多疼的针灸,她都能毫不皱眉地忍下来。可是,别的事情上,不管花费多少心思,她都视若无睹。她对所有人都很冷淡。那种冷淡,不是居高临下的傲慢,而是小心翼翼的戒备。
三月想起她以前眼神中纯净的笑意时,会觉得很心酸,也终于能体会到几分公子的心境。连她这个旁观者都如此,当事人的心中滋味只怕绝非“心酸”二字能道明。
冬日的天黑得早,所以晚膳也用得早。三月服侍云歌用完饭,收拾了餐具出来,却见淡青的冥光中,两 个人立在院子里,一个黑纱遮面的女子,一个背光而立的男子。
三月自恃武功不弱,可这两个人何时进入院子,又在这里站了多久,她竟一无所觉。更何况,云歌住的地方,二师兄和五师弟轮班带人守护,这两人竟能不惊动任何人,就站在了院中。
她谨慎地后退了一步,用力将餐具砸向地面,“来人!”
男子好似有些不耐烦,大步向屋内行去。
三月想拦,一根鞭子,倏忽而至,鞭尾几探,已将她去路全部封死。她看到男子进了屋,又听到屋内传来云歌的惊叫声,急得要哭出来。如果云歌再有意外,她如何向公子交代?
黑衣女子看到她的样子,轻声说:“从你准备晚膳时,我就跟在你身后,看得出来,你对我家小姐很费心照顾,多谢你!”随着她的话语,她手中的鞭子渐渐慢了下来,三月恍惚了一瞬,终于明白了女子话里的意思,“云歌是你家小姐?”
八月、九月匆匆跑进来,看到三月被人袭击,二话不说就左右攻向黑衣女子。出手就是杀招,三月大骇,对黑衣女子叫道:“小心!”刚跨进院子的孟珏,却是叫道:“竹姑娘,手下留情!”阿竹袖中的弯刀收了回去,人斜斜飞开,三月替她挡下了八月的剑招,九月的双刺被孟珏匆忙间扔过来的一块玉佩砸到了地上。
阿竹向孟珏行了一礼,“见过孟公子。”
孟珏作揖回了一礼,“多年未见,你一切可好?几时到的长安?”“很好。中午刚到。”
孟珏看向屋子,“曜也来了吗?”
阿竹解释道:“云歌要被砍头的告示贴到了敦煌郡,知情人就立即赶来向三少爷通报消息,不是我们不信任孟公子,实在是兄妹连心,没有办法不担心,请孟公子见谅。”
孟珏神情黯淡,向阿竹作揖,“哪里敢怪罪?当年曾在云歌双亲面前许诺过照顾她,不想照顾成了这样,该是我向你们赔罪。”
阿竹侧身避开,温和地说:“我相信公子已经尽力,只是……我家少爷的脾气,还望公子看在云歌儿的分上勿往心里去。”
孟珏点了点头。
“我们刚到长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云歌究竟做了什么要被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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