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我待会儿就要去睡觉了。你带着于安离开长安,回家去。霍光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刘询会替你报仇,你只需等着看就行了,他出手一定狠过你千百倍,至于刘询……”他细看着云歌的神情,看她没什么反应,心里舒了口气,“如果有一天……反正你只要记住,刘询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会有人去‘惩罚’他所做的一切。一时间,我给你解释不清楚,但是,我向你保证,刘询让你承受的一切,日后他也会点滴不落地承受。”
云歌的眼睛里有蒙蒙的水汽,孟珏笑看着案上的菜肴,说道:“这几句话,我想说很久了,却一直不敢说。云歌,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的故事虽然感人,但伯牙为子期裂琴绝弦并不值得称道。琴音是心音,我想伯牙第一次弹琴时,只是为自己的心而奏,子期若真是伯 牙的知音,肯定希望他的心能继续在高山流水间,而非终身不再弹琴。在刘弗陵心中,你的菜绝不仅仅只是用来愉悦他的口腹!你应该继续去做好吃的菜,不要忘记了你做菜的本心!”
云歌的一串眼泪掉落,孟珏想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手却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笑着起身,挣扎着向室内走去,“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刘……”他的步子一软,就要栽向地上,他忙靠到了墙上。
他扶着墙,大喘着气,慢慢地向前走着,“刘弗陵即使知道今日的一切,他也不会希望你去为他报仇。他只希望你能过得好,杀人……能让他活过来吗?能让你快乐一点吗?每害一个人,你的痛苦就会越重!云歌,你不是个会恨人的人,刘弗陵也不是,所以离开,带着他一块儿离开!仇恨是个沼泽,越用力只是越沉沦,不要……不要……”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说完,“……再纠缠!”
屋子外面,几声惊雷,将痴痴呆呆的云歌炸醒,她猛地跳了起来,眼中含着恐惧地望着孟珏。
孟珏手抓着珠帘,想要掀开帘子,进里屋,却身子摇晃,他尽力去稳住身子,但没有成功,几声“咔嚓”,他拽着的珠帘全部断裂。在“叮叮咚咚”的玉珠坠地声音中,他跌在了地上,再爬不起来。
脸色越来越青紫,胸膛急剧地起伏,四肢开始向一块抽搐痉挛,云歌跑到他面前,对着他吼:“是我下的毒,是我下的毒!”孟珏想笑,却笑不出来,肌肉已经都不听他的命令,他哆嗦着说:“我……我知道。”
“你该恨我,我也要恨你!听到没有,你要恨我,我也要恨你!”孟珏的眼中全是悲伤,还有无尽的自嘲。云歌,如果恨也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那么你就恨吧!
胸痛欲裂,好似下一瞬,他就会在疼痛中炸裂,耳朵开始轰鸣,眼前开始发黑,就在意识昏迷的刹那,他仍想努力地再看她一眼。
“云歌,离开!”
伴随着最后的叹息,他的眼睛终于无力地合上。
云歌的身子软软地跪向地上。 于安在竹轩里越等越怕,为什么云歌还没有回来?万一孟珏发现云歌想杀他呢?他会不会反向云歌下毒手?最后实在再等不下去,不顾云歌吩咐,赶了过来,听到云歌的吼叫声,立即推开了门,发现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孟珏,和满脸悲伤绝望、跪在地上的云歌。
他冲上前去,抱起云歌,想带她走,却发现她整个身子都在抖,她双眼的瞳光涣散,整个人已在崩溃边缘,嘴里喃喃地说:“他死了,他死了,他也死了……”
在这一刻,于安清晰无比地明白,这世上有一种人永远不会杀戮,而云歌就恰好是这样的人。如果说刘弗陵的死是她心灵上最沉重的负荷,那么杀死害死了刘弗陵的人并不能让云歌的负荷减轻,反而会让负荷越来越重。如果孟珏现在死了,云歌这一辈子也就完了,她会永远背负着这个噩梦般的枷锁,直到她背负不动,无力地倒下。
于安伸手去探查了一下孟珏的脉搏,抓住云歌喝问:“解药!给我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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