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除了若敖氏六部,如今剩下最大的一只军队就是他们王室的军队,而楚王手中有一枚兵符,一式为二。
左右兵符,以左为尊。
若敖越椒手中握有能统领五城兵马司和禁军的右兵符,郢都附近五城的兵马近十万。
而楚王握有左兵符,凭此虎符方可调遣全国所有兵马和驻军。
但是左符在楚王手中。
却不好拿。
东宫之中,芈凰倚在窗前,一手执着《春秋·晋国传·太子将兵》一卷,自古以来,太子将兵,国之危事。
晋献公之太子申生因掌兵而被废立。
老子忌惮太子。
帝王之事。
所以各国诸侯太子世子除了东宫的卫率再无兵权,就连楚庸大战,她代替楚王监军三年也无兵权在手,只能听三军统帅调令,率五千卫。
但是她今夜要找楚王要兵权。
冷冷的目光一沉,如果要不来那就强取,否则国之危矣。
兵符若在她的手中,就可以收回楚国内王室所占的四成兵力,再加上外祖父手中的铁卫军占了两成,总计六成兵力。
再也不用再担心卧榻之侧。
卧有猛虎。
一手挑起窗帘,望着夜雨中将东宫包围的水泄不通的五千虎贲禁军,只短短的一刻钟,芈凰心中转过千百念头,今夜越椒以五千禁军包围东宫,就是押上全副身家性命,要与她赌这一夜生死。
若她束手待毙,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哐当”一声放下手中的一卷《晋国传》对小正子命道,“摆驾紫烟宫。”
“是,太女。”
芈凰命司琴端着侍疾的汤药走出东宫要去给楚王侍疾,禁军齐齐上前拦阻,芈凰手持太阿王剑,大声喝道,“父王玉体违和,本殿下身为太女,理应侍奉在侧,而父王赐我太阿,见剑如见父王,谁敢拦我?”
话落,她的手“铮”的一声握住太阿黄金剑柄,拔剑出鞘一寸。
太阿王剑,其鞘饰昆山之玉,随和三宝,明月之珠,虽夜雨之中,亦灿灿生辉。
芈凰的手落在剑柄上,缓缓拔剑,露出一寸寒芒吐露。
巍巍翼翼,如流水之波。
削雨如丝。
掌兵统领见剑如见楚王,立即行礼,不敢阻拦,又不敢违背越椒命令,坚持要求随行“护送”,直到亲眼见到她只是求见楚王,方才再度将紫烟宫围的水泄不通。
赵常侍见了她进来激动地道,“赵德终于把太女你盼来了,若敖越椒封锁了紫烟宫的进出,我的人无法进出。”
他见楚王今夜竟然听从越椒命令,派人加强宫禁,想要派人报信,却被外面的禁军给挡了回来,心中就觉大事不妙,他掌着灯在前带路低声禀道,“大王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到了傍晚的时候就不停说着胡话,叫着王妃……时而清醒,时而痴狂……”
“郑御医怎么说?”
芈凰凝眉,按在剑柄上的玉手一沉。
赵常侍摇了摇头,“虽无性命之虑,恐会年老失心失智……”
众人闻言面色凝重,芈凰对赵常侍单独说明了今夜来意,他二话不说拉着她快速奔至殿内,果然见楚王半梦半醒之间还叫着吴王妃的名字,然后指了指楚王枕边的玉玺和兵符,以及一份帛书。
“太女看到了吗?”
赵常侍压低声音道,“大王已经拟好了诏书,就差用印。”
芈凰目光一闪,快速走到楚王塌前,伸手欲取床内的国玺和兵符。
但是她还没有弯腰伸手,楚王陡然睁眼,因为殿内昏暗看不分明,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吓了她一跳。
接着只见他抬起头,未语泪流,“爱妃,你回来了……”
芈凰微愣,没想到这么近,楚王竟然已经看不清,双眼浑浊。
赵常侍拉了拉她的袖子,走到床边对年迈重病的楚王附耳大声喊道,“大王,是王妃回来看你了,她还有话对您说。”
他反复说了两遍楚王才听清。
楚王闻言的高兴连连点头,还命赵常侍掌灯坐起。
可是此时殿内点着烛火,虽不明亮却是半亮,芈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哭道,“爱妃,你挥手做什么?莫不是又要跟寡人分开?寡人不准!”
芈凰连忙说了声“不是”,甚至发誓保证,楚王才像个孩子一样笑的眉开眼笑,而这样似痴似狂笑着的楚王却是她前后两世都没有见过的。
带着一种全心全意亲人般的信赖欢喜,看着她,深宫岁月催人老,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她的父王已经白发苍苍,不良于行,昔日那双蜂眼如聚,如今早已黯淡,眼角更是堆满了层层叠叠的皱纹,好似时间烙下的痕迹。
那个曾经野心勃勃想要一血城濮之败的君王,现在也只是一个病弱思亲的老人。
她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
只在提及吴王妃,他最爱的女儿芈昭,和刚刚出生的公子息说,他无神的双眼中才有光亮。
可是他对着的人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
突然之间。
芈凰自嘲一笑。
若是已逝孙王后此时见了楚王这样,怕是要欣喜若狂,不知是何心情?
就算这个时候。
在她的父王心里,也没有她们母女一席之地,甚至连一个角落都没有。
大殿之中,静悄悄的。
只有楚王,又哭又笑。
赵常侍见芈凰突然默不出声,推了推她轻声说道,“王妃,你不是说担心以后小公子无人照料……所以托梦前来,时间不多,您得赶紧。”
“大王,息儿幼小无依,昭儿又未成婚,我心中放不下他们二人,今夜前来是想在这深宫中托付一信赖之人。”
芈凰微微收拾畅然若失的心潮,变了变音调,模仿着记忆中吴王妃婉转悠扬的女子之声,柔声说道。
“谁?“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