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穿梭,褻衣做了又做,长衫缝了又缝,这三载以来,便连包文正自己也逐渐的习惯了,习惯了坦率直爽的李公甫,习惯了唠叨的姐姐许娇容,也习惯了许仙这个名字……
庆余堂学徒许仙,眉清目秀且是温文尔雅,脸上永远挂着诚挚的笑容,宛如春日的阳光一般的和煦,只要前来问诊之人,不论是鹤发鸡皮的翁媪,还是哭闹不休的稚子,均是一般无二……
白皙而灵巧的手,行云流水般的从百眼柜中抓出草药,与戥秤上分毫不差后,依次按照药方抓齐,而后递给了鹤发鸡皮的老妪。
此刻日近正午,庆余堂登门寻医问药者已然不多,唯一的郎中王凤山也有些困乏了,将最后的药方递给患者的手中,这才起身踱步走到了门槛下,捻须望着街头的行人已然不多,本意用过午间的膳食之后,略做休憩。
“王员外救命啊!”
远远传来焦躁且惶恐的呼喊声,只见庆余堂街头不远处,有年过半百的老翁,推着破旧的独轮车,其上仰卧着鹤发鸡皮的老妪,艰难的朝庆余堂而来。
王凤山定睛一看,只见那老妪面色惨白的几无一点血色,便心知耽搁不得,忙高声呼喊伙计出来帮手,自家也快步的迎了上前。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王凤山幼随名师,悬壶济世多年早已常见疑难杂症,医术之高与这钱塘县来说,更是首屈一指。
民风淳朴,路上的行人骤闻高呼之声,便是蜂拥而至上前欲搭把手,与帮衬之下将鹤发鸡皮的老妪抬下了独轮车,抱进了庆余堂内。
碧波河水如同玉带绕钱塘县而流淌,那乌篷船分开了水面,泛起涟漪扩散向了两旁,水草也随之而动,被惊扰的鱼儿灵巧的潜入水底不见了踪影……
一道青色的身影自乌篷船内弯腰而出,那女子宛如青山之岱翠,灵气逼人,容色绝丽,脸上雪白的肌肤之中透出一层红玉般的微晕,真是晨露新聚,奇花初胎,说不尽的清丽绝俗。
“咦?”
“姐姐你看……”
岑碧青伸出纤细柔美的玉指遥遥相扶,却是朝那堤岸之上的庆余堂望去。
自乌篷船内欠身走出了一白衣女子,这女子肤色白皙好似月华般皎洁,清雅脱俗与寻常女子自是不同,衣袂飘飘与这清风之中泛起褶皱,仿若乘风而去的仙子一般……
这女子明眸善睐,笑意盈盈,那婉约犹如空谷幽兰淡淡香,那优雅犹如竹影婆娑不染尘,仿若月中嫦娥仙子临尘一般,惊艳了流淌的河水……
“小青……”
白素贞顺着岑碧青所指的方向望去,那双瞳剪水之中浮现一丝荧光,已然将庆余堂内瞧得仔细,惊奇的说道:“好精妙的针灸之术……”
那语调清灵剔透,犹如风中的银铃一般悦耳,又夹杂着吴侬软语的口音,犹如濛濛细雨一般的静谧,传入年迈的艄公耳中,竟是顿消疲倦之态。
却也不知谁家的儿郎,前世与佛前何等虔诚,今世才能有如此造化。
“船家,寻一处靠岸。”
岑碧青却无白素贞这等道行,施展妖法必定引起异相,又深知姐姐与清波门双茶巷中寂寥已久,今日外出散心,自是不会错过这等热闹。
扫地恐伤蝼蚁命,怜惜飞蛾罩纱灯。
白素贞本性纯善,与小青名为主仆其实情同姐妹,久居与清波门双茶巷中已久,自是不会拂了小青的兴致。
乌篷船缓缓与岸边停下,小青轻抬莲步便落足与岸边,而后伸手将姐姐搀扶下来,便朝那庆余堂而去。
庆余堂内,与众多街坊的关切神色下,王凤山也是面色肃穆,黏指以银针连刺这老妪的天枢、中脘、支沟、外关等穴道,而后不断的以推拿之术意欲令这老妪催吐。
面色苍白,眉宇间的黑气已然若隐若现,气息微弱,衣襟上的呕吐之物刺鼻之极,以今日的《明玉功》修为竟是几不可聆听心跳之声。
《宋刑统》有云:脯肉有毒曾经病人,有余者速焚之,违者杖九十;若故与人食,并出卖令人病,徒一年;以故致死者,绞!
庆余堂悬壶济世,与这钱塘县中广积善德,既然患者登门,自是不可不顾……
与白素贞和婢女小青登门而入之时,众人皆是屏气凝神不敢惊扰了郎中的诊治,故而也未曾察觉。
今日的许仙早已非往昔的包文正,与这“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而祥和的岁月中,也磨平了往昔的峥嵘,往昔的毒辣阴狠。
眼见这老妪神智不醒,已然是弥留之际,银针刺穴也无法催吐,若是不施以援手,只怕顷刻间便要命赴黄泉。
都是爹生娘养,何人没有父母……
许仙挤开人群,来到了王凤山身边,看着那额头满是细腻的汗水,凝重近乎深沉的面色,心知已是黔驴技穷,拿这弥留之际的老妪再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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