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朴守拙,将喜怒哀乐隐藏在心中,一惯痴呆顽愚、淡然处之,唯有到了拨开云雾,到了毕其功于一役之时,方会露出狰狞……
秋高气爽,大雁南飞,浩渺的西湖漂浮着凋残过半的荷叶,游鱼成群避开了声响,而游船画舫依旧与其间徜徉,那丝竹之声依旧与风中传来,依旧是一片繁华盛景。
包文正一袭淡青色直綴(屏蔽字)长衫,行走间衣袂飘飘,孑然一身的与西湖之侧欣赏着秋日的美景,观其形犹如青竹孤洁不染俗物,本是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踱步之间又是一派温文尔雅,倒是令沿路的妙龄女子频频举目。
钱塘门与清波门并非毗邻,间隔丰裕门,同为临安府十三座旱城门之一,若与西湖泛舟而行,也需半个时辰之多。
此时已然是日上三竿,清波门外的西湖之侧,临安府中的文人墨客或是伤秋悲月,故而与此处吟诗作对者也非少许,但包文正沿路所闻,那貌似才高八斗者也不过如是,对是吟诵前人诗句,少有新作者也是更无新意,多是无病呻吟之作。
包文正目不斜视,与这清波门外的官道上以余光打量,却是久久不见那一袭青衣罗裙的女子,心知此事倒也急不来,古人云: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但“结网”二字又岂是一夕之功……
圣塘闸亭拱檐弯曲遍布四角,以朱红色琉璃瓦为顶,因是能工巧匠细心修葺而成,又以“朱红”为色,颇有皇宫大内之气象,故而引的游人多与此地驻足休憩。
与圣塘闸亭临近清波门,而清波门又临近临安府,因此与此处休憩者皆是常人,只见那侍女也是描红墨绿,便是下人均是挺胸仰首,落座者非富则贵。
“天灵灵,地灵灵……”
那身穿道袍者,手持杏黄幡缓步而行,上书“一卦千金”四个大字,手中铜铃时而轻晃,清脆声响令人驻足旁观,只见那道人身形比常人略低上少许,又因身躯壮硕显得有些矮胖,但红光满面却是趾高气昂,若非身穿道袍倒好似养尊处优的员外,自远处踱步而来却是一副从容之态。
“贫道王道灵,师承崂山仙人门下,下山只为消灾解难……”
这道人眼见圣塘闸亭处非富则贵,眼中一亮便径自走了过来,稽首后自报家门,手中铜铃又是一阵急促轻鸣,高声呼道:“逢凶化吉,不灵不收一文钱……”
“消灾解难……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贫道王道灵,师承崂山仙人门下,不灵不收一文钱……”
圣塘闸亭中落座者固然是非富则贵,但寻常江湖术士的信口开河,又岂会当真,世间若真有“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之人,又岂会落魄到游街串巷。
王道灵本是修行五百余年的蛤蟆成精,耐不住山中清修的苦闷,便化形到人间厮混,一路招摇撞骗得来钱财,得享荣华富贵。
王道灵眼见圣塘闸亭中无人问津,倒也不急不躁,仰首挺胸的与亭挖外驻足,手中铜铃不时摇晃,开口吟道:
“人凭大运树凭根,花等来年草等春,先讲年来后讲月,日辰时上好细分……”
“年看祖上贫与贱,月上兄弟定疏亲,日辰专讲夫妻局,时上高低定子孙……”
抑扬顿挫的语调自圣塘闸亭外回响开来,秋意缠绵本是萧瑟寂寥,文人墨客也多是伤秋悲月,故而王道灵这一段吟唱之词,倒也是将众多游人将目光注视了过去。
时也,运也,命也……
有人生来便是贫贱,终日为果腹之物奔波;有人生来家境殷实,寻得娇妻做个富家翁;有的生来便是王公贵胄,一生珍馐美馔,锦衣玉食……
“道长,我家老爷请你移步……”
有下人装扮的男子昂首阔步走了上前,拱手施礼后却是不卑不亢,请王道灵与圣塘闸亭中一叙。
王道灵心中大喜过望,却是故作淡然的稽首还礼,手持杏黄幡便举步随着这下人而行。
与不远处的杨树下,包文正却是仔细的凝视着这道人“王道灵”,观其形昂首阔步,看其势坦然自若,虽无仙风道骨之意,但却也委实瞧不出何物所化……
若说“聊斋志异”之中还是光怪陆离,那些变化为人形的妖魔鬼怪还有迹可循,妖气、怨气和戾气终究遮掩不住,但在这方世界之中,不论是这王道灵的言行举止,还是“青蛇”的秀丽雅致,都与常人一般无二……
各扫自人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包文正眼见王道灵与圣塘闸亭内口若悬河,慷慨激昂的哄骗他人钱财,也无心理会,便举步顺着圣塘闸亭的甬道,朝另一侧那琴声悠悠飘来的亭子走去。
毓秀亭取“钟灵毓秀”之意,亭尖深沉的枣红;亭柱古老的墨绿;灰白色的石桌和石椅,亭旁绿树掩映,琴声缠绵悲戚,如走马摇铃。
那一袭深蓝色直綴(同音词,屏蔽)长衫的清癯老者,正与毓秀亭中抚琴,十指灵巧有力,拨弄琴弦,早已吸引了文人墨客驻足旁观,更是少有低语交谈之声。
一阵凉爽的秋风徐徐而来,也正是余音渺渺,一曲终了之际,包文正自双眸余光之中,却是得见熟悉的身形自远处而来,心头一震之时,心念急转,便举步走了上前,“登堂入室”直入毓秀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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