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初期,在这个国家的很大一部分地方,尤其是落后地区,超过90%的农民依然只依靠土地收成度日,周边人群之间贫富差距不大;大量的城市居民也都还没有及时从工资固定,福利平均的状态中走出来,工人地位高,不低于公务员,人们普遍觉得商品房这东西简直可笑……国家会分的东西,盖了要卖给谁?
就是这样一种相对平均或者说死水一潭的状态,再加上资讯总体不够发达,主流媒体对金钱观的宣传也还偏向于保守谨慎等原因,让一部分人依然保持着一种可爱,同时到后来回头看也许也可悲的“单纯”。
当然,同时也有着一批又一批的人,或因为敏锐,或因为巧合,早一步,甚至早了好几步,就已经开始认知时代的变化,自觉或不自觉地接受了新的观念。
“所以堂堂说的,是真的?”
这天晚饭过后,趁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林存民把孙女喊到院里,避开其他人,提起下午林堂堂说的事情,私下询问。
“好像是。”
打从下午回家开始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林俞静,困惑地看着眼前显然有些过于慎重的爷爷,神情不是很理解。
“别好像。”林存民面色略嫌严肃说。
“那就是真的,怎么了呀,爷爷?”
身在90年代初,并没有那么多婚恋观念通过种种渠道潜移默化地灌输,本身也没有人刻意教导,林俞静这方面的想法,其实一直都偏单纯。
而且她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从生活上来说,林姑娘从没有过太大的奢侈,同时也没有经历过太大的困窘,一直就那么,平实而不缺乏地过着。
茶寮的日子也许就算是艰苦的了,她能适应,也能接受。
至于那段为了江澈能来盛海看自己,能在室友面前不窘迫而辛苦存钱的时光,她也只觉得甜,从没觉出酸苦来。
所以,不知“穷”的林同学,某种程度上其实也并不了解江澈的“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概念,她就觉得好厉害啊,那么多钱,然后仅此而已,并不会因此想到别墅、游艇、名牌……就更别说攀比、炫耀,还什么生活状态了。
至于社会阶层,在她的概念中,这东西目前还是不存在的。
林存民不一样,他的眼界和阅历让他没办法不去思考太多。
之前,他以为江澈的“高”和不寻常,只在茶寮,而茶寮的奇迹,还可以用运气加上智慧和能力去解释;现在突然多出来了一个据说在全国已经有接近20家连锁的宜家家电,而且从时间上判断,宜家很可能还在茶寮之前……
事情似乎越来越不简单了,人也是。
于是,老人心头本就有的那份担心,又多了几分。
“除了宜家,还有别的么?”林存民继续问道。
“嗯……”林俞静仔细想了想说:“他家里是办服装厂的,好像挺大一个。还有,他今天说郑书记还准备在深城办一个乳业公司,就是做牛奶的……”
“郑书记?”林存民打断了孙女的话,他觉得自己终于捕捉到了所有问题中最关键的一个点,那孩子的背景,终于要被揭开了。
“什么书记,市级,还是省级?”他慎重问,内心的判断,县级肯定不够。
“呃……是一个人。”
林俞静想说那是一个很奇怪很有趣的人,但是她的话再次被打断了。
“……当然是一个人啊,我问的是他的级别,他不是书记吗?省高官,还是市高官啊?”老头子有些着急了,南关的书记不姓郑,越江的姓什么来着?临州的?深城的?
“都不是……就是一个绰号,江澈坑他逗他玩,然后叫开的。”
林老头怔一下,“……啊?”
“真的呀,郑书记不是哪个级别的书记,他就是江澈最好的一个朋友,本名叫做郑忻峰,跟江澈一样大。”林俞静说:“他们是中专同学,后来又一起做生意。很铁,但是又总是互相坑……对了,他们喜欢说坑,就是坑人的意思。”
解释了一句,林俞静犹豫了一下,觉得气功和神剑御雷真诀口诀的事,还是暂时不说好了。
她不知道,其实她说了没准好些。
“……”有很多年了,林老头第一次感觉脑子有点乱,书记还能是这样的吗?线索好像又断了。
一旁的林俞静已经回到了刚刚的话题,继续一边想,一边说:“对了,他好像还有一个辉煌公司,开游戏厅的,就咱们这也有,堂堂很爱去的那种,呃,其他,我也不知道了,要不要我打电话问问他?”
林老头虚弱地摆了摆手。
“不用了。”他说。
“哦,那……”
“静儿啊。”
“嗯?”
看着宝贝孙女,林存民犹豫了一下,缓缓说:“如果爷爷说,想让你和江澈分开,你觉得可以做到吗?”
“……”事情来得这么突然,林俞静整个人怔住一下,抬头看着爷爷,困惑的同时有些难过,问:“为什么呀?爷爷。”
林存民没出声。
“他又哪里做错了吗?还是宜家怎么了?我跟你说爷爷,那个顾爷爷的孙女婿,他不可能跟江澈是同学的,江澈是越江人啊,他在这边也没有认识很多人……”
关于臭棋篓子的事,林俞静相信没这么严重,爷爷也没这么小气。现在,因为爷爷是听完宜家的事情后突然态度转变的,她只能顺着往下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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