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义回城,一路以低调不欲张扬为借口,让钱昱约束手下,实际是不让被赵郝收买的护卫回去通风报信。钱昱晓得轻重,王上布了这么大的局,甚至命都差点送了,为的就是钳制国内贵族。现在正是紧要关口,若是走漏了风声,可能面对满盘皆输的结果不说,他也会被大王严惩。好在这件事并非没有头绪,护卫中与赵郝有联系的人早在他的掌控中,只是眼下不好打草惊蛇,否则早就留他不得。
于是钱昱将护卫分成几拨,这样便可相互监督,防止他们中有人私下出去传递消息,又不显得太突兀,以免那个护卫发觉自己已经暴露。一群人悄悄摸近都城。
但是赵义心里清楚,赵郝在邯郸势力根深蒂固,自己一行人如此之多,不可能躲过他的耳目。他根本就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行踪。
钱昱沿途收了不少咸鱼,装了满满五大车,放在赵义的马车周围。大夏天咸鱼的臭味越发浓重,老远便能闻到,周围人无不掩鼻遁走。大家见这马车装饰不差,车门窗帘俱挡得密不透风,以为是普通贵族,只敢私下指指点点,道这贵人好生古怪,大热天放些臭鱼在身边,又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也不怕热死熏死。虽都如此想,却也没人敢生事。
如此引人侧目地入了都城,赵郝想不知道也难了。在他得知赵义的车马进了城后不但不害怕,反而高兴得发抖——因为他终于可以确信赵义已经遇刺身亡了。那些咸鱼和密不透风的马车似乎成了佐证,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这样的画面:赵义遇刺重伤,不治身亡,而国君忠诚的护卫们封锁了这个消息,将他藏尸于车驾内秘密入城,以免赵国陷入动乱,而为了掩盖尸体腐烂的恶臭,他们采买咸鱼以作气味遮掩。
本来赵郝心中存留的一丝犹豫此刻也荡然无存了,言语难以描述他现在喜悦的心情,他在房中转来转去,最后一拍脑袋,决定立即修书两封,一封给还在楚国当质子的赵良,告诉他赵王已经命丧黄泉,请他速速回来继位,动作慢了很可能被别人抢先了。另一封则是派人送给春申君黄歇,告知他赵义已死,国内秘不发丧恐有人另有图谋,恳请他出兵护送赵良归国,他愿发动贵族拥立赵良为新君。这一番表态奴颜婢膝,让楚国干预赵国内政,赵郝不是不知道后果,但他的想法是,先让赵良继位,到时候他拥立有功,自然少不了封爵封地,等他控制了赵良把持朝政,在国内肃清异己后,再跟楚国翻脸也不迟。写下两封信后,他立即派人秘密出城,用快马紧急送出。赵郝兴奋之余,决定当前紧要任务是阻止赵义余党操纵政权,等他们秘不发丧,回到都城把一切都布置完毕后,再动手就太晚了。何况那个女人还在,他的老对手,不仅让他恨得牙痒痒,也让他怕得心痒痒。必须抢在他们前面!
只可惜赵郝想法是好的,春秋时代许多权臣也是这么做的,但人家能这么做明显是有两把刷子的,否则也做不成。所以想做权臣,还得掂掂自己的分量,如果没那个能耐,那么最好不要冒这个险。
赵郝始终不知道自己的能耐就只有那么一点,他现在已经沉浸在做了相邦的美梦当中。倒是他的幕僚中有人提醒他,是否和赵义身边那个护卫“内线”联系一下,问清楚情况,有了十足把握再动手比较好。
赵郝摆摆手,表示不是自己不想联系,而是无法联系上那个“内线”。不过他并不着急,护卫不能传递消息更使他有理由相信,那些人担心消息败露,所以要严防死守,对所有人都采取封口的手段。欲盖弥彰!
都城内的贵族们求见赵王已经有些时日,虽说宫内一直好吃好喝将这些人养在传舍,但每日无所事事的他们情绪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甚至有人放言,如果赵王再不召见他们,就要闯进宫去举行公议,声讨赵王的过错。
这一日照旧是闹腾非常,前来传舍安抚的左师触龙有些招架不住,正在此时,屋外有人高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众人一愣,都拿眼向外看去,见是赵郝,纷纷行礼寒暄。赵郝与他们都有交往,过年过节时常送些东西给他们以拉拢人心,这些贵族入都城办事,赵郝也会经常邀请他们到自己家里耍玩宴饮,因此交情不错。
赵郝领着幕僚、私兵,浩浩荡荡三五十人,好不威风。这还不是全部,传舍外竟还站着两百私兵。众人还没发问,赵郝已经先声夺人:“大王已多日不理朝政,如今各位宗亲贵戚不远千里前来面见大王,身为左师应当劝谏大王,为何还要在此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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