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远一脸暖昧地道:“我听到一些风声,说是叶小天和县尊夫人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我估摸着,这位叶县丞大概和咱们土司大人有些相同的癖好,嘿嘿嘿,你懂的……”
潜清清心里一阵反胃,她冷冷地横了赵文远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拂袖而去。赵文远呆住了,望着她的背影,纳罕地想:“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我猜错了,土司大人并没有要她色诱叶小天的意思?她别是被土司大人临幸过,还妄想攀上枝头做凤凰吧。嘁,土司老爷玩过的女人多了,有几个够资格进杨家的门!”
谢传风扼着手腕,在客厅里忐忑地踱着步子。他本以为抱住了徐伯夷的大腿,不但从此飞黄腾达,还有机会利用徐伯夷向叶小天报仇,谁晓得叶小天从金陵回来,干净利落地便斗垮了徐伯夷。
此时,谢传风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与叶小天之间的仇恨,说到底,那只是他的自尊心受到侮辱的仇恨,而非切身利害,现在他有可能要失去的是他未来的希望、是他的产业,是他的车马行啊。
云南战事一起,驿路上生机无数,谢传风为了抓住这个发财的机会。把他全部的财产都投入了进去,购买了大量骡马、车辆,还高价雇佣了不少车把式和护院武士,如果从此开不了张,他可要赔光了。
谢传风首先想到的是抱王主簿的大腿,虽说这条大腿不够粗,可王主簿是投靠了田家的人,而他虽然被田家逐出门下,其实却是田家埋到葫县的一个暗桩,于情于理都只有投靠王主簿。
谁料他惶惶然地找到王府。王主簿却授意他去投奔赵文远,王主簿也有他的打算,如果赵文远肯接受这份诱惑,他就等于在赵文远身边埋下了一颗钉子,与此同时也就等于把赵文远拉到了自己一边。然而,赵文远会让他如意么?
谢传风摸了下自己携来的那份厚礼,这次送的礼着实丰厚,以致他都有些肉痛了,可是……为了保住他的产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徐伯夷和叶小天交恶的消息,驿道上已是无人不知,如今就算叶小天不发话,那些商人们也不敢找谢氏车马行做生意。他再不傍上一棵大树,那就真要垮了。
赵文远走进了客厅,谢传风马上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谄媚地道:“赵大人。小的……”
赵文远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把脸一板,沉下脸色道:“你这是干什么。想要贿赂本官吗?”
谢传风赶紧解释道:“不是的,大人,小小心意,何谈贿赂,小的只是……”
赵文远把袖子一拂,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谢传风手足无措,眼看着两个驿卒冲进来,抓起他的礼箱,拖起他就往外走,谢传风不禁哀嚎起来,道:“驿丞大人,驿丞大人,小人只求一条活路,只求一条活路啊……”
……
徐伯夷赤身**地躺在草木灰中,气息奄奄地张开眼睛。
那些士兵像阉牲口似的一般粗暴,手法不熟练,善后措施做的也不好。净身死亡率本来就高,有时甚至高达百分之四十,在他们这样粗暴的对待下,被净身的人当场就死了三成。
活下来的人被他们扔进了草木灰堆,每人下体插了一根中空的芦苇管,一连几天不进饮食,只在渴到极处时灌一点水,徐伯夷昏昏沉沉的,有时清醒有时迷糊,清醒的时候,他看到周围有许多浑身草灰、不成人形的人,一个个扭曲地躺在那儿,仿佛置身人间地狱。
地上满是草灰的味道、还有腥臊恶臭和血腥的味道。你不知道那些人谁是死的,谁是活的,其中某个人也许已经不知不觉停止了呼吸,但是很可能躺了一天之后才被人发现,像拖牲口一样从草木灰中拖走。在这里,人命比草芥还贱。
徐伯夷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此将不再是一个男人,连进祖坟的资格都没有。有时他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刻死去,有时又极度的怕死,不惜一切也想活着,就这样半昏半醒犹豫挣扎着,他终于撑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接下来,他的路在哪里呢?
皇宫,皇帝,那曾是他无比向往的地方和人,他一直梦想有朝一日能够谒见天颜,能够成为天子近臣。小时候他对此深信不疑,渐渐长大,梦想也离他也越来越远了,现在他终于有了机会,他……要进宫了,他要见到皇帝了,却是以他素来不耻的阉人身份……
两滴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流下,还没爬到脸颊上,就变成了两颗浑浊的泥球,他的脸上也满是草灰,头发一绺绺的肮脏之极,就像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一只孤魂野鬼。
但,无论如何,他活过来了,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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