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妇人想起自己与他初识时情景,那时年方六岁,一时嘴馋,去偷他的柿饼儿吃,被他捉个正着。那时怎会想到,若干年后,这个男人却成了她今时今日的情郎冤家。
红裙妇人心中一甜,却又马上警醒,觉得如此模样太过露骨,生恐被识得她的人看见,便道:“好啦好啦,我收下就是。”说着伸手就要去接。白袍人手一缩,道:“不成,你一定要就着我的手吃!”
红裙妇人又气又羞,可这般僵持下去,只怕更加引人注目,赶紧左右看看,见没有眼熟的人在,便探身过去,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柿饼。
这时候,叶小天牵着马,领着几个侍卫刚刚转过来,瞧见这般情景,不禁暗想:“这对夫妻还真是恩爱,不过如此模样也就是在这里吧,若是中原地方,便是新婚男女,怕也不敢当街缠绵。”
那红裙妇人急急咬了一口柿饼,抬起头来,杏眼弯弯,似羞还嗔,好不迷人。白袍男子将上面留着月牙状豁口的柿饼举起来,调笑地道:“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就连美人儿咬过的柿饼都是这么美。”
说完不待红裙妇人发作,便把那咬了一半的柿饼塞进了自己嘴巴里。红裙妇人乜了他一眼,眸波流转,眉宇间一抹羞喜,恰似早春三月里枝头初绽的那朵粉杏花。这时候,叶小天已经牵着马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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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中隐见到叶小天登门,心中也自欣喜。虽然说叶小天只是他当初为了应付门面,胡乱点为秀才充数的,可叶小天气运加身,居然又得了一个便宜举人,随即被点为葫县典史,之后又凭着一身本事,斗垮了两任县丞、一位主簿,终于做了八品县丞,这可是黎教谕弟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位了,在府学里教书的时候时常被他挂在嘴边来着。
黎中隐欢欢喜喜地让叶小天坐了,向他询问起葫县情形,一边听一边抚掌叹息。叶小天道:“先生且不忙欢喜,学生原本只是一个典史,只要保证县内治安不出大乱子就可以了,如今做了这县丞,却是马上就有了大难处,此来还要请先生指点迷津啊。”
黎教谕呆了一呆,恍然道:“啊!莫非你是为了朝廷的赈款而来?”
叶小天道:“先生睿智,学生正为此事而来。往年里,朝廷拨付的赈款,向来以我葫县最少,如今我葫县有许多百姓响应易俗之举,因而减免了税赋,这一来县上财政更加拮据,今年若不能多拿些银子回去,这日子只怕不好过。”
黎教谕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迭声地道:“难!难难难难难……”
叶小天蹙眉道:“先生,难在何处?丝毫没得商量吗?”
黎教谕解释道:“小天呐,你与老夫有师生之谊,有什么话老夫就和你说在当面,也不藏着掩着。葫县和其他地方与铜仁府远近亲疏的关系那是大有不同的,这一点想必我不说你也明白。
就算你和知府大人有些渊源也比不得这份亲疏,那可是多少辈的交情,再加上多少年来的联姻,人家那是嫡系。换做是你,你更偏袒谁多些?别人家的孩子揭不开锅了,你就会从自己孩子碗里分一半给他?我看你也不是这样的大善人吧?”
叶小天道:“可是,葫县情形今年与往年不同,因为易俗一事,改易汉姓的百姓人家钱粮税赋都有所减免,葫县今年自征的税赋至少要减少一半,如果铜仁府不予扶持的话,一旦出了乱子……”
黎教谕打断他的话道:“那与知府大人何干?当初这件事儿,得了实惠的是你葫县一众官僚,铜仁府上下又没沾着什么好处。再者说,各郡县如何分配赈款,早就有了成例。这个比例,是当初各方不断博奕、知府衙门居间调停,费尽许多周折,才达成的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平衡,如今哪怕你只多要一成,从谁身上分给你呢?整个分配比例都要全盘推翻,重新博奕,你想想,知府大人肯么?不可行、不可行呀。”
叶小天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怔怔半晌,才试探地道:“如果先生帮学生美言几句……”
黎教谕的脑袋又变成了拨浪鼓:“不成不成不成,小天呐,你有所不知,我这府学里头拮据的很,当初议定每三年就要从赈款里面拨一笔钱贴补我们府学,老夫今年正要向知府大人讨银子呢,哪里还能替你出头。”
正说着,一个小厮跑进来禀报道:“先生,小姐回来了。”
黎教谕轻轻“啊”了一声,对叶小天道:“我那女儿女婿来了,你正好见见,以后彼此也有个照应。今儿你就不要急着走,一会儿老夫置下酒席,你和我那贤婿喝几杯。”
那小厮道:“先生,姑爷没来,是小姐一个人回来的。”
黎教谕眉头一皱,不悦地道:“这孩子,又独自回娘家,也不怕公婆不喜……”
“爹,人家常回家看你还不好么!”
厅外传来一声娇嗔,随即一团火红倩丽的身影便飘进了客厅,叶小天抬头一看,不由微微一怔,眼前这红衫女子,正是他在清平街路口所见的那个吃柿饼的女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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