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忠还等在宫门外,他等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其实心中已经渐渐绝望。那死太监若进了宫便不再理会他这个掘墓盗坟的大恩人,他也毫无办法,既不能告官,也不能闯宫。
若搁在平时,他早就走了,只是今天他实在无法走。因为他的债主就在不远处盯着他呢。说来也是冤家路窄,李进忠今日跟徐伯夷到了皇城附近,就被他的债主盯上了。
这几天对方索债甚急,原定的就是今日交清所欠的钱款,所以昨夜李进忠才不避忌讳,夜盗太监坟。今天他被人堵在路上,好说歹说再有徐伯夷这个真太监一旁作证,债主才放过他,不过还是一路跟了下来,像李进忠这种泼皮大多无家无业,真要逼急了大不了一走了之,他们可不敢冒险。
李进忠正感到绝望的时候,忽然看见一道人影从宫里急急走出来,那人正是徐伯夷。徐伯夷来到李进忠面前,李进忠惊喜地道:“公公真是一诺千金,我还以为……以为你不出来了呢。”
徐伯夷有举人功名,又曾做过一方县丞的人物,虽然道德恶劣,却也不会做出这等对一个泼皮失言的丑事,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些许钱财,只是身外物罢了,某岂会失言。”
徐伯夷把银子往李进忠手里一递,道:“不管如何,你是救了咱家的性命,哪怕是误打误撞,这个是咱家的谢礼,你拿着吧。”
李进忠握着银子,感激地道:“小的干的本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公公便是不理会小的,小的也没话说,公公如此仗义,小的实在是……,啊!还未请教公公尊姓大名?”
徐伯夷幽幽地道:“一个令祖宗蒙羞的残缺之人,还敢谈什么尊姓大名,你就叫我余公公吧!”
李进忠恭敬地道:“不知公公在宫中何司高就?”
问到这一点,徐伯夷微微露出一丝矜持的傲意:“御马监!”
徐伯夷把袍袖一甩,双手往身后一背,昂昂然地向宫中走去。此刻,他已经是一身御马监的管事太监袍服,宫门两侧那些盔明甲亮、威武不凡的将士纷纷向他欠身行礼。
寻常太监当然是没有这种待遇的,但御马监不同,哪怕不是大太监,只要有些职司在身,且是御马监的人,那士兵就相当的巴结,因为御马监是掌兵的。
在宫中十二监里,最重要的就是司礼监和御马监。司礼监代皇帝审批阁票,与内阁出柄机要,实为内相。御马监与兵部及督抚共执兵权,实为内廷枢府。
同时御马监还要管理草场和皇庄、经营皇店,与户部分理财政,是明廷的“内管家”。另外,东厂隶属司礼监,西厂隶属御马监,同时达到宦官内部的一种均衡,权柄不可谓不重。徐伯夷现在在御马监做事,有资格骄傲。
李进忠瞧见徐伯夷威风凛凛的样子,心中油然升起一种羡慕之意。男儿在世,谁不想大权在握?他扭头看看,债主还在街对面守着,手中这锭银子也就勉强还上赌资,今后还是一个坊间厮混的苦哈哈,说不定哪一天就死在阴沟里。
李进忠忽然一咬牙,高声喊道:“余公公留步!”
徐伯夷愕然回头,就见李进忠双膝一跪,朝着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高声道:“求公公恩典,引荐小的入宫吧!”
此时,三德子刚刚赶到馆驿,对叶小天宣读了皇上的圣旨便扬长而去。叶小天起了身,夏莹莹便从花厅里跑出来,急不可待地问道:“小天哥哥,皇帝说什么了?”
叶小天微笑道:“我们可以回家啦!”
“真的?”
夏莹莹闻言雀跃不已:“皇上不找你麻烦了?”
叶小天“哼哼”两声,挺起胸膛道:“我是谁?”
圣旨被他悄悄地卷了起来,那行“即日贬为吏目,仍领卧牛山军民”的大字被二龙戏珠的黄绫掩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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