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泽微微一怔,随即道:“粮食是禁物,朝廷向来明令禁止,不准一粒米粟流入草原。我们东家并不缺银子,不会冒着偌大风险做这么危险的交易的。但若谢当家愿意让燕子岭和我东家继续重修旧好,那么,燕子岭所需要的粮食,王家愿意无偿提供。”
他以为谢瑾不愿归顺王家,但想向王家买粮,故有此一说。
不过他所说也不是虚言,运粮出塞,官场上需要打点的关节极多,不但是山海关的各文臣武将需要喂饱,还要定期向朝中的各位大佬进贡,每一次粮食出塞,上下牵扯都极为广泛。
而据他打探的消息,谢瑾的寨子大概有四千多的人马。即便谢瑾财大气粗,一次买够一年的粮食,那也只不过是三千石左右,按着三成的浮利,王家也不过是有一千多两银子的赚头,远远不足以让他东家动心。
“十万石。”
杨承泽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第一次交易,我会向你们购买十万石粮食。而且只要这次的交易顺利,以后无论你们商号收多少粮食,我都可以全盘接收,有多少要多少。”谢瑾不动声色地说道。
听到如此大的数目,杨承泽先是一惊,后又一喜,商人的本能让他立刻估算出了这笔交易能赚到的银子,几乎是相当于商号大半年的利润了。但紧接着,他的眼中又露出了浓浓的怀疑之色,谢瑾不过是一个马贼的首领,看着可实在是不像能一下子拿出十几万两白银的主。
谢瑾看出了他的怀疑,微微一笑道:“杨掌柜请稍等我片刻。”
然后起身前往内室。
杨承泽不知他在闹什么玄虚,只得在原地等待。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谢瑾捧了一个木匣出来,朝杨承泽笑道:“杨掌柜请看。”
杨承泽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待看清了木匣中装着什么,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木匣当中,装满了晶莹透亮的珍珠,颗颗都有拇指般大小,色泽圆润,粗粗扫了一眼,匣子里的珍珠起码不下百颗。
这起码能值三十万两白银!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买主,还能卖到四十万两甚至更高的价格!
谢瑾不过区区一个马贼,哪里能来这么多上等的珍珠?
杨承泽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凝。
匣子里的珍珠大而圆润,这样的珍珠,一般都是产于辽东海滨一带,那里是女真人的领地。
难道这谢当家其实是在为女真人效力?
杨承泽暗自思忖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谢瑾一下子要买这么多的粮食,就说得通了。
谢瑾不知杨承泽心中所想,这匣珍珠,乃是当初科尔沁部为了感谢内喀尔喀在额哲东征途中给他们通风报信的赠礼,后来事情被谢瑾喝破,内喀尔喀又企图用这匣珍珠贿赂额哲,以换取额哲在林丹汗面前为他们保密。阴差阳错之下,这匣珍珠便到了谢瑾手里,被他私吞了下来。
眼见杨承泽面色数变,谢瑾心中暗暗称奇,张家口八大商号都是豪奢巨富,家财万贯,杨承泽作为王家商号信重的掌柜,应该见惯了世面,怎么会对区区一匣珍珠如此失态?他心中暗自纳罕,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只静静坐着,等待着杨承泽的答复。
杨承泽心乱如麻,他自以为猜到了谢瑾的身份,此时看谢瑾的目光,已经大为不同。
张家口前往辽东的商路,一向由范家把持,其他几家,顶多是能跟着范家喝口汤。
与贫穷野蛮的蒙古人不同,辽东富庶,出手又极为大方,向来是各家商号的香馍馍,都愿意和后金做生意。但最得女真人信任的,却始终是范家商号。看着范家这几年靠着女真人,赚得盆丰钵满,成为了张家口当之无愧地第一商号,其他商号,不是不眼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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