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元帝驾崩, 紧接着皇太孙继位, 郑太后顺利成为太皇太后。于郑太后而言, 根本无所谓什么丧子之痛, 确实, 闻着成元帝逝去的那一瞬间,她有些感伤, 可这一闪而逝的感伤算的了什么, 能比得上她如今至高无上的地位吗?
尤其是她往东暖阁去时,那跪了一地的六宫妃嫔,哭的要多伤心有多伤心。可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真的是哭皇上,更多的,是哭自己不幸罢了。
祖宗的规矩,这后宫佳丽, 又子嗣的,许还能捞个太妃,在宫里荣养,而没有子嗣的, 大抵都逃不过去外头的庵堂了此余生,而更不幸的,会挑选几人殉葬, 帝陵修的再繁华,到底到了那边,怕寂寞, 不说真的和生前一般,后宫佳丽三千,可美人该有还是得有的。
看着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妃嫔,郑太后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和以往不同,成元帝还在位时,她虽也地位尊贵,可还是缺了些什么,没如今这么有底气。尤其地上跪着的这些人,那哀伤绝望无助的目光,郑太后更意识到,权力果真是个好东西。
“主子,这次殉葬的名册您看看,可还有什么遗漏的?”
桂嬷嬷这几日也得意的很,走路都有些飘忽。虽四处是哀乐,可在她看来,紫禁城的天从未这么蓝过。
她是知道太皇太后一直都视那温氏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今,先帝爷去了,太皇太后若是想借此出去温氏,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人死如灯灭,太皇太后确实想拔掉心头这根刺,可如今越是身处高位,越是得行事谨慎。三皇子虽被废黜,可乾州离靖南王属地不远,就怕到时候生了什么事端。所以,即便她再恨淑贵妃,这时候,也得留她一条命。
甚至,她还准备封淑贵妃为淑太妃,依旧住在翊坤宫。
“到底是娘娘考虑长远,奴婢自愧不如。”听了郑太后的顾忌,桂嬷嬷笑着奉承道。
郑太后呵呵笑了笑,“你呀,哪里是没考虑道,不过是惯会哄哀家开心罢了。”
说罢,她不由想起了如今还在淑芳阁的蕙嫔许氏。依着宫里的规矩,她无育嗣之功,先帝又是在和她颠龙倒凤时出了事儿,这不管怎么,总没有留她的理由的。
尤其新帝还格外的黏着她,郑太后确实想留一枚棋子在自己身边。她虽不至于眼老昏花,可新帝的性子,之前东宫压抑的很,又被圈禁在禁宫那么久,性子免不了有些喜怒无常。这个年纪的孩子,当然不喜欢她这老婆子管束,她呢,也拎得清,皇帝喜欢什么,那就一切都随他的意,没得等他翅膀硬了之后,心底和她生了嫌隙。
可留着这许氏在新帝身边,她多少还是有些防备之心。这许氏,野心大的很呢,否则,当初也不至于选秀时就早早爬了先帝的龙床。
犹豫几秒,桂嬷嬷低声劝慰道:“主子,奴婢倒觉得许氏留着还有用。不说别的,就皇上的性子,虽说年纪尚小,可却看着是个心思重的。这您若执意取了许氏的性命,皇上心里,怕会暗暗记您一笔,不划算的。”
“奴婢知道您怕许氏心思不轨,可她算什么的东西,虽是许府出来的,可不过一个庶女,许阁老怎么可能在乎她。她如今连命都是您给的恩旨,日后,您便是她的主子。这道理,她不会不懂的。毕竟,这天下,除了您,没人会管她的死活。奴婢再说句僭越的话,皇上虽黏着她,可之前,皇上不也黏着锦绣那宫女。可锦绣落水而死,您看皇上嚷嚷着找锦绣了吗?可见,皇上是个寡情的。这样的性子,纵是许氏真的有什么心思,也成不了大事。”
新帝的嚣张跋扈,喜怒无常,这几日郑太后早就体会到了。别看小小的一个孩子,瞧着什么都不懂。可他却知道,自己当皇帝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不,昨个儿傍晚在御花园放风筝,一个小太监侍奉的不如意,直接就差人把那小太监扔在湖里了。
这样的阴晴不定,这样的残暴,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多少让郑太后有些唏嘘,有些心惊。可思来想去,这也未尝就不好,一看就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也不会成为她的威胁。她只要更加纵着他,更加顺着他,那用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会知道,宫里的太皇太后才是真正的主子。
既如此,郑太后也没再多犹豫,直接封了许蕙为蕙太妃。
处理完这些事儿,郑太后便有些乏了,这几日,她虽说无需和朝臣们劳心劳力,可想着眼下这格局,心里多少是梗得慌。内阁那边,她该如何入手,还有这京津冀的兵力,九门的部署,这些,她都两眼一抹黑。更不要说,还有个手握重兵的镇北王了。
她之前还担心,镇北王会趁着这次捞个摄政王当当。可他却自始至终没提。这愈发让她忧心了。
任何人都可以是纯臣,可镇北王绝对不会是。而他的按兵不动,只能说明,他有更大的野心,他谋取的更多,甚至是这整个天下。
有镇北王在那虎视眈眈,郑太后怎可能睡得了安稳觉。若不想法子除掉这个隐患,日后只会夜长梦多呢。
可眼下却不可能对他动手,许家,殷家,傅家,这三角关系何其稳固,傅祈钰若真的出了事儿,她面临的,也是极其复杂的局面。
“主子,您若说许家和傅家关系稳固,那奴婢不说什么。可殷家,这高宁大长公主殿下毕竟身上流着李氏王朝的血液,她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家王朝覆灭不成?”
“清溪郡主和镇北王大婚,那是镇北王御前请旨,这整个京城的人可都知道,高宁大长公主殿下其实是有意把清溪郡主留给殷家二公子的。只是,谁能知道会出了这个意外。奴婢觉得,您不妨请高宁大长公主入宫,好好絮叨絮叨,她若真的置若罔闻,那她便是李家的罪人。问问她,若是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只要高宁大长公主殿下肯松口,您大可以许殷家更大的荣华富贵,只要您先攻破一方,那许家和傅家,奴婢就不相信是铜墙铁壁。”
“哦,对了,谁都知道高宁大长公主殿下怜惜清溪郡主,到时候,您大可以给道恩旨,择清溪郡主另嫁,哪怕是高宁大长公主殿下还想把清溪郡主留在身边,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后宅之事,您说呢?”
一席话说的郑太后心情瞬间好了几许,是啊,她虽和高宁大长公主一直不对付,可不可否认,她身上流着李氏家族的血。她若真的甘愿当这个睁眼瞎子,那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定国公府
先帝驾崩已有几日了,高宁大长公主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还和往日一样,剪剪花,弄弄草。
可即便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宫里的事情,还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她耳朵。
“殿下,皇上昨个儿傍晚溺死了一个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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