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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闲珺看到来人, 仿佛故意一般称赞起他来。
“这就是楚留香?名不虚传。”
高挺的鼻子, 微弯的嘴角,任谁都要赞一声好相貌,任谁都想和他做朋友,这便是楚留香的魅力。
原随云深知这一点儿,但一想起自己在季闲珺这里从未得个好脸,对方却能不言不语,光靠露面便能得一声称赞, 严苛的对比让他不由得端起茶杯,默默喝了一口。
往日爽口的茶水, 不知为何,今日呷起来却涩嘴得厉害, 这怕不是心怀郁闷的结果。
茶楼里面的人们正为楚留香的事迹大声喝彩,却不知正主已经悄然绕过林立的人群, 找了一处偏僻的位置坐了下去。
季闲珺没那个心思去看楚留香都点了什么, 反倒指着下方的人群,觉得颇有意思。
“他们为此欢呼雀跃的主角和他们擦身而过,他们却不相识,被大声赞美的主角神色淡然, 仿佛台上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原随云, 你可看出什么来?”
原随云一愣, 放下不自觉咬住的茶杯,在季闲珺视线里收起温文尔雅的伪装,表现出十足的反派味道来。
“俗人无知,雅角可笑,我不觉得这有何可看,可说,可评的。”
季闲珺把手支在脸侧,似笑非笑。
“你是这么认为的?”
原随云本想说是,但是联想到至今为止季闲珺和他说的话,他忽然犹疑起来。
“我说的不对吗?”
天知道,天资聪颖到十岁就可博论庄内先生的原少主有多久不曾这般忐忑不安过。
但是谁叫季闲珺光是年岁的零头都够轻松碾压他呢?
教训起小年轻来,季闲珺虽然没给谁当过老师,但也是动动嘴皮子,弄得听者怀疑人生什么的,凭他渊博的人生经历还是蛮简单的。
也不知原随云是不是把一辈子的运气都在海上用光了,才会在得救之后碰上这么一个大魔头。
季闲珺不知系统的腹诽,安安静静地瞧着茶楼里人来人往,忽然叹了口气。
“要是在我老家,你已经凉了。”
原随云满头疑云,十分不解。
是说他家乡的事情吗?说起来,他的来历似乎一直不明。
想到这里,原随云不经意间瞥见季闲珺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带半点儿笑意,反而冷锐非常,但又因为完全不放在心上,最终呈现出的是彻底的漠视,像是对待一只想要咬伤自己的蝼蚁,啼笑皆非后是随手碾死的残忍。
一时间,不管刚刚冒出怎样的心思,全被他立刻丢到内心深处。
原随云神色一凛,看季闲珺茶杯里空了,忙为他续上一杯。
“还请您明说。”
季闲珺收起刚刚故意外放的压力,不如说,要不是这个人是任务对象,他管他去死。
好想消极怠工的季闲珺没打算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指着下方之人,面露玩味。
“想不想和他见一面?”
原随云:谁?和谁?楚留香?
季闲珺无视原随云脸上“您想要做什么?”的惊悚表情,招招手,笑道:“你瞧,他发现了。”
原随云不抱希望地冲楼下投去一眼,只见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眼里已然冒出亮晶晶的兴味,一副对季闲珺非常感兴趣的模样,走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处雅间的窗口和楚留香坐下的角落恰好呈一直线,可以说不需要多么厉害的眼力,只需要对视线敏感一些,坐在下方或者上方的人都会发现有人在看自己。
更别说楚留香本就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而他们正对他品头论足了半天。
原随云觉得自己不能再无视下去了,他手掌压着桌面,微微俯身,语调从嗓子里挤出来似的低沉。
“您想做什么?”
季闲珺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
“你猜?”
原随云:“……”
系统310适时发来消息。
季闲珺,你原来是喜欢欺负人的那种恶趣味类型吗?哎呀,没想到你这么萌!
季闲珺:你已经死了。
系统310:QAQ。
季闲珺可不是跟系统开玩笑的,说它死了它就死了,等系统从特殊空间里重生完毕,楚留香已经敲开雅间的大门,并露出一张警惕的蠢脸。
也是,看到死掉的人再活过来,即使是见多识广如楚香帅也难免需要一两分的功夫梳理状况,尤其是对方一脸我不想看到你的表情。
“你是……原随云?”
迟钝好一会儿,楚留香才发出不知该表现出怎样情绪的惊疑声。
原随云整理好表情,转过身,没从椅子上起来,但也是风度翩翩,礼貌周全。
“久见了,楚香帅。”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楚留香下意识回想起自己和原随云初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的君子如玉,气质斐然,似有无限灵秀聚集在他身内,一举一动,皆诠释着天之骄子的完美。
没想到事情暴露后,对方野心大过天,另有阴谋埋没在这惊鸿一见之内,现在回忆起来也是唏嘘。
楚留香再看他,突然发现哪里不对,他惊讶道:“你的眼睛?是这位治好你的吗?”
不管是谁,遇上瞎子都会关注对方的眼睛,何况是原随云这样的完人。
原随云也正是知道这一点儿,但还是不免压下唇边弧度,眼神略冷。
非他小气,实在是原随云一生,似乎永远摆脱不了世人对他缺陷的关注,纵使他再怎么完美。
现在听到楚留香也这么说,原随云气度不大,可对这个人不免还是怀有特殊情绪的。
一时不知是自己曾因“他”而死感慨,还是因“他”以自己为踏脚石博得诸多虚名而忌恨。
而打断他这一番心理挣扎的,还是季闲珺状似友好的一句话。
“我看起来像是一名大夫?”
他挑挑眉,窗外泄露进来的光线下,他面庞如玉,唇翘而尊,眉浓眼深,如有蛟龙跃于其上,面相极贵!
乍看之下,如楚留香这般人也不免倒抽口冷气,略略稳住心神,再谈笑时语气不由郑重。
“像是一位名医!”
季闲珺感到趣味了,他接下话锋,好笑道:“不识药性也算是名医?”
楚留香道:“是!”
季闲珺再问:“不辩病理也算是名医?”
楚留香眼里笑意加深:“是!”
季闲珺好笑地动动手指,最后一问。
“不懂医者仁心之道也算是名医?”
楚留香:“……这个嘛……”
季闲珺哈哈大笑起来。
“楚留香,楚留香,踏月留香,我算是懂为何有那么多人评你,说你,爱你,恨你,却无一人憎你,厌你了。”
楚留香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终于在这间客室里落座,堂堂正正地回道:“做事无愧于心这点,我自问还是有几分火候的。”
季闲珺把玩着身上的配件,语气不明地调笑道:“也对,那么就来说说,你为何敲响此间房门,是否心怀疑虑?”
楚留香闻言也不客气,一眼看向身侧乍看起来哪里都好,连眼睛都好起来的原随云。
“我有很多疑问,可能也只有公子您能给我解答了。”
在原随云眉头一皱,反对之前,季闲珺如同他之长辈般笃定地回道:“没错,你若是问他?呵,不是我轻视你,他可以对任何人说真话,唯有你必然是谎言。”
楚留香看向默默选择闭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原随云,也许是季闲珺说的太过坦然,他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看待曾让自己棘手万分,又万分欣赏的对手了。
无意识地抿抿嘴唇,楚留香苦笑道:“七分真三分假,好歹还有七分真在。”
虽说那三分假足够把真相误导到天南海北去,这伎俩原随云也不是没对他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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