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装扮总要比平日浓艳一些,还没完全长成的她,就在今天将会成为曹恒的新妇。
头一回见到曹恒,他俊朗的容貌吸引了黄舞蝶。
小姑娘对夫君的期盼总会是很简单,只要有个耐看的容貌,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全部。
然而想到过了今天,她就要离开家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黄舞蝶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眼圈微微红着,她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正在给她梳头的蔡琰见了,对她说道:“女孩儿家总是要嫁人的,你这样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
“母亲……”黄舞蝶转过身,一把抱住蔡琰的腰,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哭了出来:“我不要嫁人,我要陪在母亲身边,一辈子都不要嫁人……”
“净说傻话。”蔡琰扶着她小小的肩膀,轻轻把她推开,帮她擦去了脸上的眼泪:“让你不要哭,还是哭了。你看,妆都弄花了。像这个样子怎么嫁到魏王家里?”
黄舞蝶低着头,还是不住的抽噎着。
蔡琰吩咐侍女帮她擦去眼泪,又重新补了妆。
等到妆容补齐,蔡琰示意侍女退下,她向黄舞蝶问道:“上回见到长公子,你觉得他怎样?”
黄舞蝶不太明白的抬头看着蔡琰,眨巴着才流过眼泪而更显水灵的眼睛,一脸的茫然。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长公子?”蔡琰嘴角浮着笑容,向她追问了一句。
女孩儿家还没有出阁,提起男女之事当然会感到羞涩,黄舞蝶又一次把头垂了下去,红着脸说道:“母亲……哪有这样问女儿的……”
“我就知道你喜欢长公子。”蔡琰笑着说道:“其实母亲见到他,也是很满意。长公子人生的俊俏,还挺懂事。我看他当时的殷勤样儿,也是一眼就看上了你。”
黄舞蝶低着头,脸颊羞的更红。
“瞧吧,喜欢就是喜欢,还不好意思承认。”蔡琰说道:“现在不许再哭,让侍女给你装扮的美美的,晚上见到长公子,也要他好好看一看,我们黄家的女儿是多么国色天香。”
“母亲不要再说了。”被蔡琰逗的脸颊发烫,黄舞蝶赶紧捂住了小脸。
“现在没有不想嫁人了?”蔡琰笑着向黄舞蝶问道。
“嗯。”黄舞蝶轻轻的应了。
蔡琰帮她梳着头发,对黄舞蝶说道:“如果你父亲看到你今天出嫁,而且还是嫁给大魏长公子,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提起黄忠,黄舞蝶低下了头,心里又一次涌动起悲伤。
要是父亲还活着,能看到她出嫁的这天,那该多好……
“嫁给长公子,你一定不要惹他不高兴。”蔡琰嘱咐道:“我们家欠着魏王很多人情,这辈子还也是还不清的。你要好好伺候长公子,也是为父母偿还了一些人情。”
“父亲和母亲欠了魏王什么?”黄舞蝶诧异的看向蔡琰。
蔡琰微微一笑:“欠的可多了,从你出生以前就一直在欠着,直到你出生后长大成人,还是在欠着。”
茫然的看着蔡琰,黄舞蝶没有追问。
蔡琰当然也不会和她多说。
黄家欠曹铄的确实不少。
当初为了给黄忠的长子医治病患,曹铄动用了华佗和张仲景两位名医,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把黄叙留住。
虽然没有留住黄叙,曹铄的人情黄忠却是欠下了。
后来他又去了匈奴,从匈奴人手中救回蔡琰,还把她许配给了黄忠。
要不是有曹铄,蔡琰这辈子很可能到死都不会再有机会返回中原。
她欠曹铄的,也是这辈子不可能还的清。
能告诉黄舞蝶的只是他们夫妻欠了曹铄很多,至于都欠了什么,蔡琰却不会说的明白。
毕竟那些都成了过往,而且还是她不肯提起的噩梦。
黄舞蝶也是乖巧,看出蔡琰什么都不肯说,于是就不再多问。
黄家准备着嫁闺女,而曹铄的后宅也是一片忙乱。
还没有完全成人,曹恒到目前为止也还没取字。
袁芳的住处,曹铄和她坐在前堂,曹恒则面朝他站着。
在房间的两侧,还坐着曹铄的诸位夫人,以及他的其他儿女。
目光落在曹恒的脸上,曹铄说道:“你还没到冠礼的年纪,按道理说是不该给你取字。可今天你将要娶亲,我觉着应当打破冠礼取字的规矩,把你的字号给定一下。”
曹恒低着头回道:“多谢父亲赐予字。”
“你名里有恒,我就赐你表字元昶。”曹铄说道:“恒,恒久悠远。昶,白日天长。我希望你能每天都活在白日里,千万不要让自己的人生转入了永夜。”
“父亲的教诲孩儿谨记于心。”曹恒躬身一礼,拜领了他的表字。
前堂外面,侍女和仆从忙碌穿梭着,准备着结婚要用的东西。
曹铄给曹恒赐了字,袁芳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个大人了,也不能什么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尤其是对待黄家小姐。她是你的发妻,你可得一心一意对她,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父母都提醒过曹恒,要他别让黄舞蝶受了委屈。
曹恒很顺从的答应了。
只交代了曹恒一句,袁芳看向曹铄,微微笑了笑:“夫君,一晃多年,没想到连恒儿都要娶亲了。”
“是啊。”目光还在曹恒的身上来回打量,曹铄嘴角带着笑意说道:“日子过的是真快,想当年我十四岁领兵,到如今一晃将近二十年过去。连恒儿都已经长大成人,迎娶了新妇。江山代有人才出,我只期盼着他不要给我们曹家丢了脸面。”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不会给曹家丢了脸面。”曹恒躬身一礼,对曹铄说道:“孩儿虽然不像父亲有着经天纬地之能,举手投足间整合乱世一统天下。可孩儿却会追逐父亲的脚步,从此往后为父亲征讨异族,为大魏平定边患。还百姓一份安宁,还社稷一份康平!”
“我权且信着。”曹铄点了点头,语气很平淡的说道:“等你做到的时候,再来和我说。”
曹恒再次答应了一声。
曹铄说道:“稍后你将去迎娶新妇,见到岳母,可得恭顺一些。”
“孩儿都记下了。”曹恒躬身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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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
折腾了一整天,直到夜色浓重,送走了宾客的曹恒才回到新房。
作为新郎,他并没有怎么饮酒。
回到新房的他,连一点醉意也没有。
房间里,黄舞蝶坐在床沿上。
自从当年曹铄发明了新式的家具,结婚的规矩也多半改了。
进了屋的曹铄走到她的面前,黄舞蝶把脸给偏到了一旁。
盖头是后世结婚才出现的规矩,在眼下这个时代并没有那种东西的存在,所以曹恒能清清楚楚的看清黄舞蝶的容貌。
“夫人。”蹲在黄舞蝶面前,曹恒仰脸看着她,一脸坏兮兮的笑容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了。”黄舞蝶红着脸回道。
“看着不像。”曹恒凑近了一些,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贱。
已经嫁给了他,黄舞蝶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低着头羞红脸向曹恒问道:“夫君认为我多大了?”
“看你的小模样,我还以为只有十岁。”曹恒笑嘻嘻的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脸颊被曹恒捏了一把,黄舞蝶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夫君不要胡闹……”
“我和我的夫人调笑,怎么能叫胡闹?”曹恒说道:“我俩是夫妻,无论怎么闹,都不能算是胡闹。”
知道他说的没错,黄舞蝶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呢喃着说道:“我是头一回嫁人……”
“我也是头一回娶亲。”曹恒撇了撇嘴:“这种事我俩都没什么经验,不过我知道接下来该干点什么。”
说着话,他站了起来,双手扶住了黄舞蝶瘦小的肩膀。
时代不同造就了人成婚年纪的不同。
当年曹铄来到这个时代,也是很纳闷为什么女人在十二岁以后就可以出嫁。
直到他真的品尝到了这个时代的女人,才彻底明白过来。
不同的时代,人的生理成熟周期也不同。
在这个时代,虽然十二岁看起来也还幼小,可实际上却已经发育成熟,与两千年后十二岁的少年儿童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过早成熟的身体,决定了女子过了十二就已经可以婚配。
再一个,是人口的稀少推动了早婚的发展。
为了鼓励生养,很多政权都会提倡女子早婚。
汉惠帝甚至还下诏,颁布了女子在十五到三十之间,没有婚配需要缴纳五倍人头税。
头一回见到黄舞蝶,曹恒就已经对她一见倾心。
黄舞蝶对他也是有了很深的好感。
俩人成婚,虽然彼此还是有那么点陌生,却完全不像在洞房里才头一回见面的夫妻那样,彼此局促不安,甚至连怎么开始也不清楚。
被曹恒按倒,黄舞蝶紧张的小胸脯一起一伏。
她的美目凝视着曹恒,脸颊通红着说道:“夫君不要着急,我们还是说会话儿。”
“晚些说话也是可以。”曹恒与她相互凝视着:“新婚之夜,哪有只顾着说话,不把该办的事情给办了的道理?”
“夫君……”黄舞蝶还想再说什么,曹恒已经不再给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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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妻俩在房间里缠绵悱恻,曹铄和众夫人则坐在袁芳住处的前堂。
“恒儿把婚事办了,我们也都了却一桩心事。”曹铄说道:“只是我有件事情得告诉你们。”
众夫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脸上。
曹铄接着说道:“恒儿不可能在洛阳逗留太久,过不了几天,我会调拨给他五万兵马,要他领军讨伐羯人。”
“恒儿新婚,难道别人去不成?”袁芳有些不舍的问了一句。
大乔也对曹铄说道:“夫君手下猛将如云,随意派遣以为去雁门关也就是了,为什么偏偏要恒儿过去?”
“说的就是。”张丽华说话最直接,他对曹铄说道:“新婚小夫妻,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夫君居然就要把恒儿派上战场,姐姐们心里不是滋味,我心里也一样不是滋味,难道夫君就没想过,多留恒儿几天,至少也得留他过完了新婚的头一个月。”
“他要是在洛阳过了一个月,雁门关可就属于羯人了。”曹铄说道:“并不是我没有旁人可派,也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同情理。你们也都清楚,恒儿先前在雁门关一战击退羯人,雁门关的军民相信他,曾经与他作战的羯人惧怕他,他去讨伐羯人,成功的可能远远比派其他将军过去更大。”
目光在每一位夫人的脸上走过,从她们的神色中,曹铄看出了不舍。
尤其是袁芳,作为生身母亲,她当然不希望儿子在新婚不久就领军讨伐异族。
北方遥远,而且环境复杂,曹恒虽然是有些本事,可战场风云变幻谁又能说的清楚。
“夫君……”夫人们七嘴八舌的都在求曹铄留曹恒多在洛阳一些日子,袁芳迟疑了好久,才对曹铄说道:“要是非恒儿不可,那就让他去吧……”
“姐姐……”众夫人听她这么一说,都有些急了。
“妹妹们不用多说。”袁芳脸上带着些许的落寞:“其实夫君说的没错,我也明白他的心思。家国天下,天下最重国次之,最后才是我们的家。为了天下,为了大魏,区区小家又算什么?”
看向曹铄,袁芳眼圈通红:“夫君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让恒儿去吧。”
曹铄知道,此时此刻他用什么大义都无法说服夫人们。
当年他领军出征,夫人们倒是很坦然的为他送行。
可如今要出征的是曹恒,后宅的夫人们就再也没了当初的坦然。
曹恒从小就在后宅乱跑,和每个夫人生养的孩子关系都是相当的好。
由于他是长公子,为了避免将来兄弟之间争夺权势自相残杀,曹操早早的就做出了要他作为继承人的决定。
每一位夫人都知道,除了曹恒,任何人都不用再去考虑继承曹铄的大业。
没了多余的心思,夫人们反倒对曹恒视如己出。
日子久了,她们对曹恒的感情也是越来越深。
如今曹恒在新婚后就将被派往雁门关,夫人们的辛勤又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其实我的意思也是恒儿的意思。”曹铄说出了一句让夫人们都感到震惊的话:“并不是我非要派他去不可,而是他非去不可。他对我说过,离开雁门关的时候,曾向那里的军民做过承诺,会在最短的时间返回,为他们攻破羯人,保一方安宁。”
曹铄说这些的时候,夫人们都没再吭声。
她们一个个沉默着,过了许久,郭欣向曹铄问了一句:“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恒儿要做那样的承诺?”
“两车鸡蛋。”曹铄竖起两根手指,对夫人们说道:“其实恒儿回去,只为了两车鸡蛋。”
夫人们面面相觑,她们都没闹明白,曹恒要回雁门关,与两车鸡蛋有什么关系?
“我传令要他回来的时候,他正打算率领五千常备军出关追击羯人。”曹铄说道:“我的命令到达,他不回也得回来。就在他返程的那天,雁门关百姓送了他一样礼物,说是路上吃的干粮。等到他在路上让人打开干粮,才发现原来是两大车鸡蛋。”
曹铄说这些的时候,夫人们都沉默了。
她们不可能知道,在两千年后,鸡蛋是再普通不过的食品。
可在这个时代,每家每户都只是散养着一些鸡鸭,能够采到的鸡蛋也不是很多。
两大车,那得是整个雁门关百姓都把家中的鸡蛋拿出来才能凑的起。
百姓对曹恒如此,她们这些做母亲的还能再说什么?
“民心不可违,民意不可违!”曹铄接着对夫人们说道:“恒儿能做到这个份上,难道不是你们每个人都应该为他骄傲的?”
夫人们都低下了头,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出派别人去雁门关,而把曹恒留下的话。
曹铄站了起来,对她们说道:“有些话我也不想再多说,我只想告诉你们,恒儿能够得到民心,他将来就必定可以坐稳天下!我对他有着期待,你们这些做母亲的,难道不该也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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