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哭声惊动了柳家众人, 董晓悦安抚完惊魂未定的柳娘子,又从地上拉起美少年,摁着他的脑袋向柳家人赔了一圈不是:“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不知道好歹。”
柳大郎和阿宝他爹柳小三郎都道:“小孩子家玩闹失了轻重是常有的事, 日天王陛下莫要放在心上。”又张罗着要宰鸡放血。
董晓悦越发惭愧,推说陵中还有事, 与众人告辞,柳大郎等人强留不住, 只得将他们送出村头,临别时硬是塞了两只鸡给她,捆住脚和翅膀用竹篮子装着。
董晓悦挽着篮子, 牵着美少年的衣带,顺着村口的小溪走出一段,回头看了看,见柳家庄众人回去了,村庄亦隐在薄雾中看不真切,这才停住脚步,回过头, 握住美少年的双肩, 仔细端详他的脸, 只见他头发散乱, 钗镮都歪了, 额角蹭了泥灰, 好在脸上没受伤。
董晓晔松了一口气, 抬手抚了抚他额角, 沉下脸,义正辞严地教训道:“小朋友要讲礼貌、懂道理,不可以恃宠而骄,知道吗?”
又刮了刮他鼻梁:“跟个小奶娃抢东西,羞不羞啊!”
美少年无动于衷,似乎并没有改过自新的觉悟,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对着他。董晓悦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怎的,从那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委屈来,心蓦地一软:“爸爸不是故意的,刚才一急,下手重了点对不起。”
美少年抬起左手,抱住右手手肘,慢慢偏过头去,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说到底也是你先不乖做错事,怎么可以去掐人家小婴儿呢!好了好了,不说了,反正你也听不懂”董晓悦把鸡篮子挂在胳膊上,把美少年打横抱起来:“来,爸爸抱。”
美少年却不像来时那样顺从乖巧,两脚扑腾着,又用左手使劲推他胸膛。
董晓悦心里纳闷,这难不成是在闹脾气?可是连灵智都没有,哪来的脾气?
“别闹,”她略使了点劲,箍住美少年的腰,“山路坑坑洼洼的,杂草和碎石头那么多,一会儿割了脚。”
美少年却挣扎得更厉害,董晓悦怕弄坏了他,不敢十分使劲,只得把他放回地上。
那美少年双脚一落地,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拔下头发上的簪钗、捋下胳膊上的玉镯金钏,摘下胸前的项圈,全都掷在地上。
董晓悦自知有错,默默跟在美少年后面,弯腰捡他扔下的东西。
两人一个扔一个捡,一路无话。
走到半路,忽见云生东南,天边雷声隐隐,不一会儿下起阵雨来。
山中的雨来得又急又迅,瓢泼一般,顷刻之间把两人淋得浑身湿透。董晓悦见路上泥泞湿滑难以下脚,想去抱那美少年,他却依然不肯就范,一脚深一脚浅地蹚着,冷不丁一个趔趄,整个人摔进泥水里,爬起来捋捋脸,继续往前走。
董晓悦没办法,只得悄悄牵着他的衣带,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路上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回了梁王陵。
一回房里,董晓悦先拿布巾替美少年擦了擦,张罗着叫人打水进来,这才拿用过的布巾往自己身上胡乱揩了揩。
温水打来了,她也顾不上自己,先帮美少年清洗。
少年仍旧不肯配合,董晓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扒了他的衣服。正要抱他进浴桶,突然发现他垂着的右臂软绵绵耷拉着,仔细一查看,似乎是骨折了。
尸体没有自愈功能,折了就是折了,肌肤还能修补修补,骨头一旦折了就接不上了。
像董晓悦这样的僵尸皮糙肉厚,骨骼硬度堪比精钢,可是美少年是用药物制造出来的人工僵尸,肌肤骨骼的牢度韧性都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董晓悦疼得剜心挖肺一样,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讷讷地道歉:“宝贝,爸爸知道错了不不,我不是你爸爸,我是你孙子,你是我爷爷,小祖宗,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
少年蜷着双腿坐在浴桶里,神色依旧冷冷的,一味地垂着眼睛不和她对视。
董晓悦自知理亏,手底下动作越发轻柔,替他仔仔细细地洗了头发和身体,用干净柔软的丝绵布小心擦干,替他穿上正常的男装,抱他到床上靠着软枕坐着,又拿了竹熏笼过来给他烘头发,折腾了半天,方才想到自己还一身狼藉,遂去后面净室清洗。
洗完澡回到房间,董晓悦往床上一看,那美少年却不见了,她跑到隔壁墓室一看,也是空空如也。
董晓悦火急火燎地四处找了一遍,最后还是专管美人尸的太监僵尸上报,说那送给日天王的美人不知怎么又回到了原来呆的那口棺材里,还把棺材盖子都合上了,亏得那太监眼尖,发现那棺盖里露出一小片衣角觉得纳闷,这才发现端倪。
董晓悦听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心道儿女都是债,就要赶紧去接他回来,刚走到门口,偏巧遇上侍卫来禀事。
“有什么事?”董晓悦按捺住急切的心情问道。
侍卫稽首道:“启禀陛下,仆等方才巡山,在北边山坳里看见具道士模样的尸身,小六打眼瞅着有些眼熟,上前一看,似是天师侄殿下仆等不敢自专,便将殿下请了回来,还请陛下定夺”
董晓悦愣了一小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那侍卫僵尸说的是宸白羽,大吃了一惊,他怎么也变成僵尸了?
“他眼下在哪里?”董晓悦赶紧道,把哄儿子的事忘在了脑后。
“回陛下,殿下淋了雨,又多日未曾饮血,身上有些狼狈,仆让内侍带他后头净房沐浴更衣休息,这会儿应是收拾停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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