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旭今天穿着状元朝服,人显得格外的精神俊朗。他是崇祯皇帝钦赐的新科状元,没等考试就已经成了状元郎。虽然御赐进士出身或者同进士出身在明代历史上是有先例可循的,但是御赐状元及第却是自古所无。不过崇祯皇帝初继位,指掌间覆灭大奸巨恶,他柳旭身负海内人望,学说、诗词、文章都是独步当世,所以纵然有那说怪话的,也没成什么气候——这也和北上士子们的表态有关,他们声称若是谁说柳旭不配做这个御赐状元公,那一定就是阉党余孽,该当千刀万剐。
新科进士都有朝廷发的进士服,这一方面是显得整齐漂亮,让皇帝看了开心,二是万一有那贫寒的士子穿着破布烂衣传胪谢恩,也有失朝廷体面。状元公的衣服和普通一甲二甲三甲进士还不一样,是有专门的赐状元朝服冠带和进士宝钞的。今天柳旭头上戴的就是朝冠,穿的是绯罗朝服,里面的内衣是白绢所制,身上琳琅满目带着大带、锦绶,药玉佩等各种礼器。在这种情况下,人是不可能快速跑动的,否则身上的东西相互碰撞,简直就成了跑江湖卖杂货的货郎,平白失了读书人的体面。
“汉朝经学讲玉玦代表决断,其他礼器都各自代表不同的美好品质,孔夫子既然什么品质都占全了,那么肯定是什么都带全了的——这么一想,孔夫子走起路来丁零当啷,不就是个卖杂货的货郎!”柳旭端坐在朝房里面,正襟危坐,不敢丝毫逾矩,但是脑子里却急速转动给自己解闷。
朝房是大臣上朝之前用来休息的小屋子,里面陈设普普通通,没有显出天家气派来,不过随后一想,这是大臣们临时歇脚的地方,自然也不必精心修饰了。这里的太监最是会看人下菜碟儿的,若是那没有权势的大臣来了,能有杯水喝就是好的了,若是首辅、本兵一类的高官前来,则是香茶奉上、上座请坐,殷勤备至。
今天不是常朝的日子,所以朝房里面没有大臣,只有柳旭和几个小太监。柳旭现在还不是正式的朝廷官员,他不是常规科举出身,又还不受翰林院编修的职务,所以现在只能算是有功名的白身。但是他眼下势如中天,是整个大明朝声望最高的人之一,小太监们最是有眼色的,所以给他的待遇还算不错,热茶总是能喝上几口的。
差不多等了两刻钟的时间,终于有太监前来传旨了:“皇爷着柳旭往平台答对!”
柳旭精神一振,来了!
他终于要面对大明帝国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了,这个被后人无限追思的明思宗,这个以身殉国的庄烈皇帝!
柳旭踩着朝靴慢慢走在紫禁城的青石板板上,头不动,眼睛却四处打量着。虽然清朝紫禁城是强占了明朝紫禁城建立的,但是数百年的风霜雪雨之后很多明代建筑都十不存一了,所以他这一趟也算是考古之行了。
“状元公,您可是深得圣上欢心啊,国朝两百六十年,从来可没有像您这样的恩宠!”领路的太监看看走出了朝房,开始说话了:“今天皇爷召对,您可有什么准备吗?”柳旭打量了一下这个太监,三十来岁,头戴乌纱描金曲脚帽,身穿胸背花盘窄领衫,腰间扎着乌角带,靴子是红扇面黑下桩的,这是内官的礼服,一般只在比较正式的场合穿着。柳旭不认识太监,但是这个太监长相倒颇为面善,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不过皇宫之中多的是口蜜腹剑、心怀叵测之辈,所以柳旭在别人的地盘上不敢拿大,只是谨慎小心地说道:“臣受君恩,不得不报,然而柳旭才具短小、见识浅陋,未能有治国之良策、谋划之妙方,不过是忠心报国,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太监笑了一笑:“状元公何必自谦?咱家王承恩,素日里久闻状元公大名的!昨儿咱家还在西山灵鹫寺上香礼佛,为了见状元公一面,可是专意从灵鹫寺赶过来的!”
柳旭一听这话,心中就有底了,原来是拿过老子钱的。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王承恩是明朝最后一个忠臣,又和自己有金钱交易,想来可以说得深入一些,当下说道:“原来是王老先生!我平日里就知道皇宫里有一位忠肝义胆、才具兼人的王承恩王老先生,本来我就心里嘀咕,这位公公莫不就是王老先生,只是不敢冒昧相认。而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是皇帝御赐状元公的马匹,加上柳同前前后后至少给他送了两万两银子,是以王承恩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连连说:“不敢当这‘老先生’之称,不敢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