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王公公不敢当,谁能当!”
“不敢,不敢!”两人又彼此客气扯淡了一会,王承恩才进入正题:“状元公,您可知这皇爷今日召见,有何议题?”
“这个实在不知。”柳旭心中也一直疑惑,毕竟崇祯皇帝是有名的偏执狂加跳跃性思维,是典型的“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一般人很难跟上他的思路。而这个人又是九五之尊的天子,所以应对起来就加倍的麻烦!
“天子自从即位以来,宵衣旰食,兢兢业业,未曾有一日不读奏章,未曾有一日不忧心国事,咱家心里啊,实在是过意不去,可是又没办法给皇爷分忧,真是痛苦不堪!”王承恩说到崇祯皇帝的勤政的时候眼圈有些发红,显然是真情流露,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最后跟着皇帝上吊的只有这么一个没根的太监了。
“勤政有个鬼用!老子云‘治大国若烹小鲜’,不是你拿着马勺拼命搅拌就能做好一锅菜的!明朝体制性腐败彻底没救,皇帝就算有十个脑袋也管不过来,何况还遇上小冰期和建奴入侵!”柳旭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是万万不敢这么说的。他连连点头,也是一副垂泪欲泣的样子:“是啊,学生在南直家中读书,每每想到皇爷继位之后励精图治,立意革新,却被奸臣包围,乃至于国事败坏如斯,心里就如同刀割,未曾有一日不哭泣的!”
“柳伯阳日夜哭国事”的话本早就编排出来了,没几天就传遍了四九城,所以王承恩想来也是看过的,所以他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柳旭,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再说皇爷今日召见,其实要问状元公的话很多,毕竟状元公的几本书皇爷都日日研读,经常是拍案叫绝的,想来状元公不日就要大用的!”
“我宁可不要被崇祯皇帝大用——终崇祯朝十七年,一共有五十二个内阁大臣,平均每年换三个,下狱论死的封疆大吏不计其数,诏狱里面简直是内阁不如狗,大吏满地走,鬼才去趟这浑水!”柳旭心里自然是千不甘、万不愿给崇祯皇帝效劳的,但是他表面上却是说:“而今魏忠贤这奸贼已除去,自然当立意改新,刷新朝政,实现我堂堂大明中兴!”
“这就好,这就好,有了状元公这般志气,想来皇爷能够轻松一些了。”说着,王承恩突然说道:“咱家觉得状元公乃是拯救这大明天下的不二人选,以您这般大才,想来咱家没什么能交代状元公的。只是有件事情必须提醒状元公,您在南边做的事情手段实在太过凶狠,毕竟那王在晋、魏忠贤也是朝廷的人,皇爷对这事多少是有些不满的!”
柳旭心中一动,他其实在做这几件事的时候也有过犹豫,毕竟王在晋和魏忠贤一个是南京兵部尚书,一个是前任司礼监秉笔,他带这士子们把他们拿下,一个千刀万剐,一个砍成肉泥,虽然大大涨了天下士子的士气,被誉为“东林传承”“大张士风”,但是打的毕竟还是朝廷的脸——朝廷还没动手呢,你先把人给杀了,以后是不是你可以代替朝廷了?而偏巧崇祯皇帝还是是个喜欢猜忌的,若是让他觉得自己图谋不轨,自己在他的地盘,事情就有些难办。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是天下倒阉第一人,又身负海内人望,崇祯皇帝现在毕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天下事无不可为的年纪,难免有些自傲自负,自以为可以驾驭天下英雄,他是无论如何不敢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的。
这么一想,柳旭立刻说道:“其实学生心中也是惴惴,自以为伤了朝廷体面,只是当日情形老先生有所不知,若是学生不动手,只怕士子们就要亲自动手了!若是学生动手,日后板子都只打在学生一个人身上,别人不会受到牵连,若是一起动手,以后说不得要有所追究,其他人未必就能像学生这般幸运了——这也是吴起哭楚悼王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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