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如意和周珺几人坐在茶馆里面静静地听说书人说书,神态颇为祥和。
“茶馆”是近些年才兴起的叫法,以前都是叫茶坊、茶肆、茶舍,现在不知为何都改名叫茶馆了,兴许是某种流行叫法。
这家茶馆名为“洪新”,是北京城有名的大茶馆,位于城东南,一条街上尽是些茶馆茶舍,可唯独这一家生意最好。在刘如意看来,这一家生意好的确是有原因的。
它不是京师流行的大碗茶茶馆,反倒带有不少江南色彩,是以顾客也以江南人为多,尤其是士子最多。茶馆的用茶都是南方名茶,诸如龙井、阳羡之类,喝茶的器皿虽然只是一些细瓷碗,却也都是随时清洗的,一个人用过的茶碗绝对不会没经过洗涤就给第二个人使用,茶博士的火候、汤候也掌握得极好,渐渐地成了一种品牌,人称“洪新”茶。
刘如意坐在三楼,这个楼层里面有大大小小十几张桌子,已经坐满了茶客,虽然茶叶是上品、冲泡也颇为得法,但是眼下大家谁也没有兴趣去喝茶,几百个眼珠子盯着说书先生的嘴,只期盼着他今天能讲一些新鲜的故事。
说书先生穿得好像一个生员士子,头戴四角方巾,身上是锦缎道袍,就是不知道他又没有功名在身了。不过眼下没有人在意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一百多个人,农民商人,工匠走卒,都在眼巴巴地看着他,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看看最近又有什么新故事了。
说书先生似乎很得意自己的吸引力,他将惊堂木“啪”地在桦木的大桌子上狠狠一拍,随口悠悠道:“今日学生跟大家讲个新故事,‘王在晋作起妖邪法,柳伯阳兴起大同风’!”
他这话一出,立刻有人高声叫道:“你这算是什么新故事!昨儿听了,前日也听了,你尽拿这过时的故事来糊弄人!”
说书先生闻言有些尴尬,不由得辩解道:“你虽然听过了,但是其他客人还没听过,对他们来说自然就是新故事了。”
“我们都听过了!”“快快拿新故事来!”茶客们纷纷叫嚷起来,意图让说书先生换个新故事来讲。
说书先生皱了皱眉,似乎从来没想过竟会遇到这种事情,他想了一想,笑道:“既然如此,学生就跟大家讲一个柳旭怒杀魏忠贤的故事吧!”
“好!好!”顾客们纷纷叫起好来,不说魏忠贤本来就在京师坏事做尽,能够看看魏忠贤倒霉的样子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就说柳旭一介书生就能生生砍死魏忠贤,这种身份和行为的巨大反差也是非常吸引人的。
先生见茶客纷纷叫好,顿时抖擞了精神,讲出一段故事来:
列位看官,若是说这天地阴阳,造化循环,自然是有数的,有君子便有小人,有忠臣便有奸臣,只是这君子也好,小人也罢,忠臣也好,奸臣也罢,终归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你想这人不过是造化生成的,生时哪怕你权势喧天,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死后也难逃三界循环,地狱判官!若是一生行善,说不得下辈子投个人胎,享尽荣华富贵;若是作恶太多,或是投了畜生道,前世杀人的被人杀,前世欺负人的被人欺负,更有那进入十八层地狱,享受无尽痛苦的!若是那行恶实在太多的,这报应当时就来,根本不需要等到下辈子。而今学生讲的这个故事,就是当朝的当朝事,就是一个大奸臣、大太监的故事!
却说天启爷爷继位,真个是圣武神文、英明仁孝,搞得偌大的大明朝无幸位,野没遗贤,一派河清海晏、盛世繁华的景象!内中单表一个太监,这厮原名李进忠,生得一表人才,却是个大奸似忠的。他当年是个破落户,不事生产,单靠一个赌博维生,一日赌博输急了,您猜怎么?他竟然把那话儿给生生割下来了!要说这男人之根,本来是天生地长,阳气所钟的宝贝,本来是人身上极其稀罕的东西,而他却因为逞一时之气给割下来了,可见此人赌性深重,不是善类!
这李进忠自宫之后,就设法进了宫中,后来在移宫案中助纣为虐,算是得了重新,逐渐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改名魏忠贤。列为要知道,这司礼监乃是一等一的要害部门,专门掌管朝廷奏章批驳之事,里面的太监都是在内书堂学习过的,由翰林院的才子教导,个个聪明伶俐,识文断字,放在外面都是能考秀才、举人的!这魏忠贤原本是个破落户,如何就能看得懂奏章了?可是他偏偏就是当上了司礼监秉笔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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