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说这番话,意思无非就是要官员们反水,和他一起整治松江知府和黄家。这一点不仅卞峦山看得清,在场的人精都看得清清楚楚。柳公这句话刚一说出来,酒楼不宽敞的空间里立刻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叫喊:
柳公,下官有事要禀!
柳公,徐知府此人贪横妄作、刮地三尺,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柳公,黄家世代为松江豪族,把持民政,上下其手,坑害人民,愚弄上官,实在应该狠狠治罪!
柳公,黄家曾强抢民女三人为妾,下官有证据!
……
官员们都是松江的地头蛇,对于本地豪族的那些烂事都清清楚楚。是以柳公一说要他们出首,这些墙头草立刻倒像柳公,争先恐后地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抖落了出来。
卞峦山一直留心观察着黄高清的表情,他发现这个老头子的表情非常丰富:一开始,在柳公登场之前他是老谋深算,胸有成足,好像吃定了柳公似的,若是给他手里插一把羽毛扇,只怕可以直接扮演诸葛亮了;等到柳公大兵一到,他惊慌失措,差点把面前的茶杯打翻,他虽然强自镇定,不紧不慢地抿着茶水,好像谢安当年淝水之战时的气度悠然,可是他颤抖的双手和踌躇的嘴角都出卖了他;等到徐知府拿出程谟老匹夫的书信,黄高清又做出那副早有定计的模样,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眉眼妥帖,好像一尊庙里的佛爷,心里面装着大千世界;等到柳公拿出尚方宝剑,放在徐知府脖子上划来划去,他原本完美无缺的伪装就彻底被打碎,好像一只粗制滥造的泥娃娃一样,原来的名士气派彻底变成了六神无主、恍然若失!
而现在,官员们对他群起而攻之,这个说他偷税漏税,没有缴纳应交的税款、粮食,那个说他强买强卖,侵占国家资产,还有的说他强抢民女,使得民间女子走投无路,不得不上吊自杀,到现在都没能入殓……
这些罪状里面有铁证如山的,比如偷税漏税、强抢民女,还有不大可信的;比如,崇信巫蛊,诅咒朝廷命官;更有那荒诞无稽的,比如私造龙袍、意图谋反!
天可怜见,黄高清好好的乡绅当着,家里钱粮堆积如山,房中娇妻美妾齐人之福,他又没有声望,家无私兵,怎么可能谋反!
这些官员为了把自己摘出来,用尽所有的想象力,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着人性,把黄高清描述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恶贼狂徒,简直比魏忠贤也是不遑多让,若是他进了宫,只怕就是个魏忠贤第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