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权指着路边一条用红色粉笔画出来的线,骂道:“这是三八线,你不能过来。”
庄扬看向段权,就连他一时间也分不清楚段权脸上的神情是真心还是演戏,庄扬暗想,那些影帝影后算什么,段权才是真绝色。
“段权,你又胡闹。”站出来替庄扬说话的人正是露出墙头的孙奶奶,她似乎有事没事都喜欢躲在墙后偷窥旁人,那只肥大凶狠的大黄猫喵地一声蹿上墙头,为主人造势,孙奶奶微微撩起上眼皮,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段权,“段权,你三八线都敢画到我门口了,我家的客人都拦着,你是想把我这老太婆孤立起来,好给你的人生多点自由吗?你这么天真无邪,你外婆知道吗?”
段权脸都黑了,只能无辜解释道:“我没那个意思!奶奶!你又把我外婆扯进来干嘛?”
“哼,我过阵子就要去陪你外婆喝茶听戏扎纸花了,我怎么不能提?”孙奶奶阴沉沉地笑,忽然又将脸转向庄扬,“庄扬,你是来找我的吧?进来吧。”
庄扬立即殷勤笑道:“诶。”
段权呸了一声,暗骂:“小太监。”
庄扬只当没听到,他推开院门走进孙奶奶院子,院子里,孙奶奶正要从一米高的高凳上往下跨,庄扬急忙上前扶住她。
孙奶奶扶着庄扬的手臂从高凳上颤巍巍跨下来,开门见山,冷漠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庄扬笑道:“我们进屋里谈吧。”
此时正值学生下午上课的时间,孙奶奶家的整栋楼都悄无声息,庄扬跟在孙奶奶身后一步一步缓慢朝楼上走,隔着几级台阶,他留神观察着孙奶奶的脚后跟,发现这位老太太虽然每一脚踩下时脚力都颇沉,但她的脚很稳,稳得几乎没有一丝犹豫。
走进孙奶奶家客厅,庄扬在她的示意下坐到沙发上,上一回坐在这儿还是因为段权落水,不过隔了短短几天,就好像时过境迁,棋盘上的所有局面面目全非。
孙奶奶抱着大黄猫坐在庄扬对面,一双粗糙的老手抚摸着怀中的大猫,眼睛始终没有正眼看向庄扬。
“咳!”庄扬正襟危坐,问道:“孙奶奶,关于你楼顶上的那摊血,你最近有发现什么新线索吗?”
孙奶奶略略抬起眼,诧异又好奇地看向庄扬,“怎么,你终于发现什么新线索了吗?”
庄扬笑道:“是啊,尽管有点慢,但还是被我想到了。”
孙奶奶用有些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庄扬,面上严肃说道:“我老太婆一个,倒是愿闻其详。”
庄扬笑道:“先说院子里的脚印,那个脚印踩在院墙底下,踩塌了附近的一株花草,却没在其他位置再留下任何印记,从脚印的尺码来看,应该是只男鞋,可是等我再去仔细观察的时候,我发现脚印前深后浅,我原本以为这是那人落脚时着力点在前脚掌,如果他当时正想着爬墙往外跑,留下这么个脚印倒也没错,只不过,如果这神秘来客当时是要往外爬,他不可能没留下除这么一个脚印外的其他印记,哪怕是上头抓手留下的一点痕迹,或者半墙上的另外一个脚印。”
孙奶奶枯树枝一样的手指在大黄猫的脖子下轻轻挠动,大黄猫发出愉悦的咕噜声,她冷了半天,忽然笑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小贼并非要往外跑,而是往里跳。”
“倒也不是说她往里跳,确切来说,这个人应该根本没有往外逃的念头。”庄扬脸上的笑一直都淡淡的,就像他说话的口气,不参杂过多情绪,只是在陈述事实。
孙奶奶笑道:“哦?”
庄扬往前坐出一点,身体弯曲,闲适自然地像是在话家常,“再说楼顶水塔上的血迹,一开始我也以为这又是个不小心误伤了自己的小贼落跑后留下的痕迹,可是有件事我却一样想不通,奶奶你家的楼是这条巷子里最高的,想从隔壁段权家爬到你楼上确实麻烦,可是如果是从你家滑到他家再逃跑,那就易如反掌了。”
孙奶奶似乎觉得庄扬说的话有道理,赞同地点了点头。
庄扬继续说道:“问题来了,这个人为什么不沿着最合理的逃跑路线逃跑,反而要跑到相反方向的水塔上呢?”
孙奶奶说道:“或许是他在逃跑途中突然被人发现,无奈躲到那上面的吧。”
“被发现?”庄扬反问道:“被谁发现?这家伙不可能光天化日的出现,而一到晚上,顶楼的门就会被奶奶你亲手锁住,这栋楼里只住着未成年的孩子们和奶奶你,有谁能半夜跑到顶楼上,恰巧偶遇那个人呢?”
孙奶奶笑了,“你说得都有道理,但是就因为你说得都有道理,倒显得这家伙矛盾重重了。”
庄扬笑道:“确实矛盾,但是奶奶你不觉得这所有的矛盾其实都不矛盾吗?”
孙奶奶笑道:“怎么说?”
庄扬盯着孙奶奶的眼里笑出并不明朗的笑意,“只要这个人真的不打算往这栋楼外跑,这一切就都不矛盾,或者说,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住在这楼里,所有这一切,都不过是她在故弄玄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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